【東籬】守著雨夜(散文)
雨,是很鬧心的風景。我喜歡靜聽雨聲,喜歡一倚窗看雨簾,喜歡吟著雨的詩歌,沉浸在雨境里。但今年的雨太多了,太兇了,讓我不敢面對了。
一
夜,很深了,我還是無法入睡。雨,太狂了,不知誰惹惱了它,好幾天了,還在大發(fā)雷霆,噼里啪啦,狠砸猛打。路面的撞擊聲,樹桿樹葉的斷裂聲,拍打門窗的嘈雜聲——雨點太稠、太緊促,拍打著我的神經(jīng),攪得我心緒不寧。它們似強盜一般,似乎想擠進內(nèi)屋與我共處一室。這雨怎么就無休無止?我嚴重懷疑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調(diào)皮孫悟空在它的猴孫們前顯擺,金箍棒無限拉長,將天上的雨門又戳了個大洞。唉!遭千刀的,你快活了,人卻受罪遭殃了!
在我們的屯子,和我一樣這樣睡不著的大有人在。擔心屋子經(jīng)不起雨,擔心地里顆粒不收。
“天干三年,太陽出來還是寶”,這是老百姓常說的一句話。這話足可以說明太陽對世間萬物的重要性。世間假如沒了太陽,地球得不到太陽的照射,所有的生物離絕跡就不遠了。“天干得一半,久雨得個看”,這也是老百姓幾千年來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這話還是說明,長期的天干與長期的洪澇相比,天干起碼多少還能收一點。洪澇就是一下子讓你從富人變成窮光蛋,從天堂瞬間跌到地獄?!八馃o情”,水的危害往往比火的危害更大更猛,更難以控制。這真不是危言聳聽。
唉,什么都只能適度才行,雨水也是如此。少了,欠缺,對萬事萬物有一定程度的影響,甚至造成不同程度的災(zāi)害;多了,過盛,物極必反,反作用力常常比正面來的傷害更大,甚至是成幾何倍數(shù),瞬息間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
雨呀水呀,愛又不能太愛,恨又無法太恨,少不得它,多不得它?;蛟S就是因為如此,才致使雨水有了傲性,故意使壞耍威風逞能,警醒世間它最厲害,在它的面前不可造次,讓大家敬畏它,害怕它!
我多么希望什么時候能出個超常能人,把風雨雷電牢牢控制,揮之即來,又揮之即去!不興風作浪,不禍害凡夫俗子,只為世間做善事,萬民就有福咯!
快子時了,雨還在繼續(xù),且加大了,我的思緒天馬行空,越?jīng)]了睡意。明明知道,坐著這樣過夜,對雨勢大小不起絲毫的作用,但一種情懷,始終讓我放不下地里的莊稼。
二
前不久是外省的水災(zāi)嚴重,街道跑大水,山村百姓受困,救援人員頂著風雨、不顧危險救助,我心就高高懸著。這次,輪到我們這里。十多天的雨了,時大時小,晝夜不歇。我心和地下的稀泥一樣,越來越糟,下沉得越來越深。每天,倍受關(guān)注的就是洪水。人,都有憐憫心。哪怕是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也會牽腸掛肚;哪怕我生活得并不是很好,但也見不得別人受苦;哪怕幫不上忙,心中還是難受。
我住在丘陵地帶,地勢較高,遠離大江大河,周圍也沒有高山,像山體滑坡、泥石流、被洪水淹沒等這些自然災(zāi)害,發(fā)生的幾率幾乎為零。我一直引以為傲:雖然窮點,但安全。房子只要不是土磚結(jié)構(gòu),不被長期浸泡,是不可能被沖、被毀、遭垮塌的。不過,農(nóng)作物肯定是有很大影響。內(nèi)積水太大,洪水多溝渠小,水盛不了,到處蔓延。大面積的稻田成了汪洋大海,見不到青綠。傍田的棉花玉米黃豆花生等也被風雨摧殘后匍匐在地,無力昂頭。雨后的晴天,工作量無故要增加許多,有的作物傷了主根,頭重腳輕,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根部堆再多的泥土,也是醉漢一般,東倒西歪,站不穩(wěn)。
雨,還在下,我還是沒有睡意,躺在床上杞人憂天。我一不是干部,二不是能人異士,著急有用嗎?我罵自己成了神經(jīng)質(zhì)。
其實,我打算好了,天亮雨歇,我一定要走走看看,起碼我的鄰居的屋舍必須安然,鄉(xiāng)親的土地不能存水淹了莊稼。有問題,我要吆喝他們出來排澇,整屋,要準備迎接下一場雨。
三
睡不著,干脆打開手機,看有沒有和我一樣還沒睡意的人。果然,大把的,這場洪澇災(zāi)害牽動了多少人的心??!
又有新視頻:澧水道河邊一街道上洪水直沖,流水的速度像飛剪一般直刺,快得驚人,兇得駭人。驚濤拍浪的聲音里夾著一個女子從某高處發(fā)出的尖叫,她大聲喊著,要對面站在門前臺階上的反應(yīng)遲鈍的老人快進屋內(nèi)關(guān)門。水一窩蜂正到處亂竄,這驚心動魄的場景真的讓人提心吊膽。臺階也很快被水撞擊淹沒,六神無主的老人腿腳不受控制地邁步往高處,很快視頻沒了,希望這老人沒遭遇危險。
又一個視頻,好像是湘西某溪溝中,很渾濁很湍急的洪水里,一輛白色轎車隨水在溝里漂浮,踉蹌橫移,車門打開,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從車上出來,齊胸的水,母親一手拉著一個孩子往不遠的岸邊艱難地奮力奔去。一個大浪打來,下游的孩子脫手,瞬間卷入洪流,母親反應(yīng)飛快,趕緊大步將孩子一手薅住,旁邊有棵倒下的大樹希望能助他們上岸。視頻沒了,他們母子不知得救沒有。我想,因為有那個不顧一切也要救孩子的母親,肯定會受到上蒼的眷顧。
有人發(fā)的是山體滑坡的場景更是驚心動魄,那是真正的排山倒海。一大片山,伴隨轟鳴聲,沖破一切阻擋,順勢滑落,瞬間將山底的房子淹沒。這是無法阻擋的自然力量。這種恐怖無助,在我心中集結(jié)成團,越擰越緊。心里想著房子里面不知道有人沒有,如果有,是來不及跑的。但愿他們早已得到有關(guān)部門通知,轉(zhuǎn)移出去。住在山腳下的住戶啊,一直認為屋后有靠山,很穩(wěn)固,可以千秋萬代,是發(fā)財致富的風水寶地,可就是耐以生存的希望靠山成為了殺人毀家的魔鬼。
又一條湍急的小河里,數(shù)百只鵝分成了若干群,水流像一匹匹野馬一般狂野呼嘯,沖刷著河岸,似乎要席卷一切。游泳健將的鵝也只能甘拜下風,“嘎嘎嘎”驚恐地叫著順水而下,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無法奔往岸邊,隨著洪水逐流,越漂越遠,越遠。
不少的視頻里,男子的焦躁聲,女子的叫喊聲,孩子的哭鬧聲,嘈嘈雜雜,揪著人心。希望救援隊快些趕到,將他們救出;希望雨水趕快收斂它們的狂暴,停止做惡;希望……希望一切都戛然而止,恢復如常,哪怕如常很平常。
山區(qū)的道路,田舍,有時候是無法提前修整好,迎接大量的雨水的,自然災(zāi)害的發(fā)生,人類有時候無法應(yīng)對,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很多安全的地方建設(shè)安全島。
四
視頻太多,雨夜太長,心思太雜,我知道我是徒勞無功式的擔憂。只是有個美好的心愿,祈求上蒼保佑平民百姓戰(zhàn)勝洪澇災(zāi)害,平安如意。
別想了,數(shù)羊去,一切都會過去的。天氣預(yù)報說,明天雨會減小,后天雨會停,洪峰明天會過。但愿受災(zāi)的人民能眾志成城,團結(jié)一心送走這可怕的洪峰,迎來曙光。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眾人拾柴火焰高”。洪水的破壞力無法估量,但重建家園的決心卻堅定不移。被洪水沖倒的房子重建的重建,修補的修補,肆虐過的土地,誰都不會放棄,重建的希望、重振旗鼓的魄力又會生根發(fā)芽。各個地方各個家庭又將注入了新的活力!
睡吧,太狂的雨夜終會過去,明天的曙光肯定會來臨!
何時夜里我會有“夜雨不覺曉”的詩意呢?愿天下有雨澤,無淫雨成災(zāi)。
經(jīng)歷多了,我想將來我們和洪水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一種游戲。那些堤防,那些大壩,那些閘門,那些圩子,都統(tǒng)統(tǒng)成了擺設(shè),或者成為孩子們玩的大積木。就像藥店里的藥物,店主希望蒙塵三尺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