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今昔“姚家蕩”(散文)
很久以前,順河鎮(zhèn)官路、胡宋、丁姚一帶,一直被稱之為“姚家蕩”。曾幾何時,“姚家蕩”雖淡出“江湖”,但其悠久歷史和光榮傳統(tǒng)始終沒有被湮沒。
明嘉靖三十八年,淮安史上第一個狀元沈坤,率領三千精兵在此抗擊倭寇,大獲全勝,敵尸體堆積如山,從此“埋倭山”聞名遐邇。解放前,曾有三位外省籍老紅軍于戰(zhàn)亂年代在此定居,堅持戰(zhàn)斗,其中石老因叛徒告密,英勇就義;抗美援朝時期,“姚家蕩”人積極報名,踴躍參軍,十幾名前輩在戰(zhàn)場上保家衛(wèi)國,建功立業(yè);老書記姚三爹谷堆旁邊、大樹下面,革命故事講了幾十年,影響和熏陶了幾代人;……“姚家蕩”,儼然一個紅色村居。
撫今追昔,往事不堪回首。解放前,國家戰(zhàn)亂,人們生靈涂炭,餓殍遍野。解放初期,國家滿目瘡痍,一窮二白,貧窮與饑餓如影隨形。三年自然災害、大躍進年代,“姚家蕩”和全國一樣,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我記得,與我同齡的一個小伙伴,幾次因為“菜烏”差點殞命。所謂“菜烏”就是嚴重的營養(yǎng)不良,導致面如土灰,嘴唇烏黑,生命垂危。聽大人們說,當時經(jīng)常見到有人餓的走不動路,走著走著,倒下去了,再也沒有爬起來。穿衣服是新老大,舊老二,補補衲衲給老三;出門走親戚想體面一些,跟鄰居借衣服穿,回來后再脫下來還給人家;一個又一個光棍,因找不到老婆,贍養(yǎng)不了父母,產(chǎn)生內訌,紛爭不斷。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五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應該記得,當年人們的住所多是柴芭房、土坯房這些十分簡陋的草屋。直到六十年代中期,“姚家蕩”還有一個接著一個、低矮潮濕、俯拾皆是的“丁頭嘴”房子。這種極其簡陋的土坯草房,一遇暴風雨,不堪一擊,不是草被揭掉屋面漏雨,就是墻被浸蝕屋內進水,房子坍塌砸死人屢見不鮮。
衣食住行,道在其中,缺一不可。從順河鎮(zhèn)到丁姚渡口約八九公里是我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這條路,我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了幾十年,以前走,現(xiàn)在還在走?;貞浧鹚那笆澜裆?,讓人感慨萬千,如泣如訴。
新中國成立初期,交通落后,從老家去順河,沒有像樣的路可走,只能穿行于村莊前后彎彎曲曲的阡陌小道。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政府發(fā)動群眾,由順河向東開挖一條水渠與上游烏紗河連接,被稱為四支,其目的將大運河的水通過烏紗河引進四支進行灌溉,推廣和普及種植水稻;其次,四支堆用于人們出行和交通運輸,至此,順河向東至丁姚渡口,沿途三四萬人口,才有了一條筆直的馬路。
四支堆,其路面寬窄倒不是主要問題,關鍵是晴天塵土飛揚,雨天路面泥濘,坑坑洼洼,步履維艱,常有三輪卡或手扶機陷進坑里,出不來,請人救援,用人力推出來。這樣的路,給我造成的傷痛刻骨銘心。一九九二年最后一天晚上,父親突然患病,堂弟丁文東好不容易在村里找了一輛手扶拖拉機,拉著父親去鄉(xiāng)衛(wèi)生院搶救。不巧,因為連日下雨,路面夜里上凍,白天化凍,再次成為泥濘,拖拉機實在無法行走,不得已繞道駱蕩,從村里彎到醫(yī)院,一個多小時,已經(jīng)失去了救治的機會?!鞍司殴?,路面泥濘,一個多小時,一條人命?!睅讉€關鍵詞,永遠定格在我的頭腦里。
時隔一年,“要想富,先修路”,深入人心。政府再次投資,將順河向東這條橫貫東西的土路改造為能走汽車的石子路。心系桑梓,故土難離。那一年,為了盡快修好這條路,我主動出面,積極協(xié)調市公路、港務等有關部門,在施工機械和沙石等方面給予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時間到了二十一世紀,為了實現(xiàn)黨的十六大提出的“三步走戰(zhàn)略”的最后一步,省政府要求“發(fā)展經(jīng)濟,交通先行”,全面實現(xiàn)“村村通”。不久,老家后面這條路被改造成為5米寬的砼路面。緊接著,水泥路通到了各家門口,一條條水泥路,縱橫交錯,密如蛛網(wǎng),人們出行,晴天不沾灰,雨天不濕鞋。路通人和,貨暢其流。一輛輛汽車東奔西跑,川流不息,配發(fā)貨物,收發(fā)快遞,拿著手機坐在家里一鍵搞定,村里人生活與城里人無異。
路通了,公交車也通了。坐鎮(zhèn)村公交的樂趣別開生面,小孩哭,大人吼,無所謂。乘客都是東西莊鄰居,平時各人帶孫子、做家務,忙里忙外沒得空閑,“百年修得同船渡”,今日同車,說話坐車兩不誤?!拔?,老嫂子,你這是上哪去啊?”“去城里看孫子!”“你這身衣服不錯啊,哪個買的?”“兒媳婦上回來家買的,一直沒舍得穿!”“嗯唷歪,你那媳婦真孝順!”“可不,別看人家是城里人,一點架子也沒得,爸爸媽媽叫的親著呢!”“大妹子,你那鋼筋鍋子里提的什呢呀?”“煨的雞湯,遞城里去,孫子在淮中念書,該個星期日放假,煨些雞湯給他補補,順便又帶了條魚。”“哎,現(xiàn)在伢子念書苦呢!”“是的呢!”“快喲,一刻兒就到了!”“現(xiàn)在公交車通了,到哪去方便呢?!薄笆堑哪?,不像以前去一趟城里頭,難死了!”……鎮(zhèn)村公交里充滿了溫情,充滿了憧憬,充滿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車窗外“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br />
不久前,這條八九公里的砼路面再次提檔升級,由5米寬改造為6米寬的瀝青路。據(jù)說,明年六月份東面264省道將建成通車,未來北面還有條省道已列入建設規(guī)劃。如今的“姚家蕩”幾乎家家有了小汽車,有的人家還不止一輛、兩輛;“姚家蕩”的路,已與國家水、陸、空、鐵“立體”式交通網(wǎng)相連接,走南闖北,說走就走,無論去國疆邊陲,還是到北上廣深等大中城市,都可以朝發(fā)夕至,甚至當日往返。
一條路的華麗轉身,天塹變通途。交通好了,市場大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勤勞淳樸的“姚家蕩”人,有的在外打拼,已成為老板或能工巧匠;有的在家種地,已成為種糧大戶或養(yǎng)殖能手。如今,深耕、耘耥、播種、鋤草、排澇、灌溉、收割、運輸?shù)鹊热繖C械化、現(xiàn)代化、甚至智能化,以前那種肩挑人杠,傳統(tǒng)的勞動方式早已一去不復返。更多的人靠技術、憑本事吃飯,吃苦耐勞,勤勞致富,生活照樣豐衣足食,豐富多彩。“姚家蕩”,如期實現(xiàn)了全面小康,幾乎所有人家都住上了兩層或三層小樓,不少人家還在城里買了房子,陪小孩在城里讀書,以前那種低矮潮濕的柴芭房、土坯房、“丁頭嘴”房子,早已銷聲匿跡。
交通發(fā)達,人們見多識廣,思想開放。一到逢年過節(jié),無論是在外經(jīng)商的大小老板,還是從政求學的黨政要員、莘莘學子,抑或工藝匠人、建筑大師等等,多是西裝革履,開著小汽車,從全國各地趕回來,與家人團聚,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去年春節(jié),“姚家蕩”“丁氏家族”五世同黨,十三桌一百多人齊聚曾經(jīng)的書記家門口,推杯舉盞,暢敘親情,共話未來,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輩分最高的老書記最后說:“現(xiàn)在的日子越過越好,我們一定要聽黨話、跟黨走,珍惜好時光,擼起袖子加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