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君家的樓頂是可以上去的，雖然屋面周邊的女兒墻很低，加上避雷接閃器的高度也超不過500mm，不安全，屬于非上人屋面，按規(guī)定只能設(shè)一個檢修用的通道口和爬梯，并且這個通道口平日是要鎖著的，但是卻設(shè)置了通往屋面的樓梯。上人屋面女兒墻的高度是有規(guī)定的，設(shè)計高度應(yīng)當(dāng)為1.2—1.5米，即超過成人身體高度的一半以上，如果平衡點(diǎn)低了，上重下輕，人在靠近臨邊的時候防護(hù)就可能失效了，就會掉下去。這個建筑的設(shè)計審查不知是怎么通過的。既然可以上去，樓內(nèi)的居民就會經(jīng)常上去。有一家頂層的住戶甚至在上面搭建了一個棚子，一位老人就住在里面。老人一家都是喜歡種植的，在老人居住的棚子周圍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種滿了花草樹木。老人冬不嫌冷夏不嫌熱，就住在上面，吃飯也是家人給端上來。有鄰居上來看看她種的花，她也很高興，也樂意跟人家說話，分享自己的喜悅。她不嫌星夜的空曠，也不嫌冷雨的寂寞，每天要侍弄這么多的花草，閑的時候就欣賞她們，看著她們開花生長，看她們在四季中的變化，她的身心都沒閑著，怎么會寂寞呢？寂寞的人都是無所事事心無所托的。
　　 喜歡種花養(yǎng)草的人是很多的，你看誰家沒有幾盆綠植呢？只是有的人養(yǎng)得好，有的人養(yǎng)得不好，這也看條件和心性，有陽光的地方就容易養(yǎng)好，背陰的地方就很難開花，性子急總是嫌花長得太慢，動不動就澆水施肥，這跟揠苗助長無異，超出了植物生長的規(guī)律，這樣往往就把花給整死了，能把花養(yǎng)好的人修養(yǎng)都不會差，都不是急性子，沉得住氣，他們知道不同的花有不同的習(xí)性，就如每個人的素質(zhì)和脾氣都不一樣。花長得好不好首先是個澆水的問題，缺少肥料最多是長得不夠好，但不會死掉，哪一種植物的歷史都比人類長，它們原本沒有那么嬌氣，它們適應(yīng)自然生長，但經(jīng)不起人類的折騰。而澆水施肥過了，不是把花干死了就是爛根燜死了。但無論如何養(yǎng)花都是一種情趣和雅興。屋里沒有條件的又沒有庭院可種，院子里人就學(xué)那個老人的樣子也在屋頂種，有用花盆種的，也有用泡沫箱子種的，有種花的，也有種蔬菜的，種什么的都有，時不時上去散散心，看看生長的情況，澆水施肥打藥，還有收獲。
　　 Z君也喜歡種植，但他的陽臺封閉了，又堆滿了雜物。陽臺外面是一棵欒樹，大半個窗戶都被枝葉遮住了，因此只能在屋里種植一些綠蘿類的耐陰植物。這個陽臺他原本設(shè)想在上面做一個花架，種植一棵薔薇或者藤本月季的，在薔薇盛開的時候他跟自己的情人坐在花下喝茶說說情話，想想就沉醉。但屋里那么多的雜物又沒地方擱，一些舊物破爛也舍不得丟棄，總要有存放的地方，就只好犧牲自己的雅趣把情人涼涼了。屋里種不成就到屋面去種，喜歡養(yǎng)花的人是因為心里都有許多的種子，不種不行，他們從自己心里取出一顆種子種在土里，也就把自己的心意也種在了那里。于是他也找了一個泡沫箱子，又提上去好幾袋土，買來了一把韭菜籽撒在了里面。韭菜是宿根植物，也不怕凍，種上一次就不用管了，可以多年生長，才長出來像牛毛一樣，割上一茬就粗壯了些，只要土地疏松肥沃就能長好。韭菜是種上了，他也并沒有認(rèn)真經(jīng)管，長得也不算太好，但好歹也能在急用時割上一把炒個雞蛋呢。昨天他又上屋面去了，卻發(fā)現(xiàn)他的韭菜被人拔去了一些，他很氣憤。他準(zhǔn)備把韭菜根再移栽幾棵，一翻土卻挖出了三個板栗一樣的種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芽。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來不知道是哪個家伙在他的“韭菜地里”種了三個這東西。怎么能這樣做呢？這真是匪夷所思！他從沒有侵犯過別人，卻總有人侵犯他。這樓頂上的每個花盆每個泡沫箱子都是有主人的，都是人家費(fèi)勁巴幾地從樓下弄上來的，況且人家的韭菜還長得好好的，你怎么就可以當(dāng)做自己的東西來處置呢？并且是毀掉人家的東西來種自己的東西。他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這個缺德鬼！”他心里這樣罵道。這一定是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家伙干的。我從他的描述中猜出那個人種下的像板栗一樣的東西應(yīng)該是七葉樹的種子，七葉樹是高大喬木，也不是家庭觀賞植物，你種它干什么呢？而且還要種到人家的“韭菜地里?！边@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Z君說，他猶豫了一下又想把那種子再埋進(jìn)去，都是一個院子里的人，人家發(fā)現(xiàn)了不好。我說愚蠢！挖出來扔掉！有什么不好？你不好意思人家好意思！不好意思的結(jié)果就是自己吃虧讓損人者占便宜。該怎樣就怎樣，孔子說這叫“以直報怨”！那個家伙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可沒有考慮到這樣做好不好，他怎么不在小區(qū)的綠地里種呢？怎么不自己搬個花盆上來卻要種在人家的“韭菜地里？”這簡直就跟那種自私的杜鵑鳥一樣，母鳥故意把蛋生在別家的鳥窩里叫別的鳥給它孵蛋，那小杜鵑更不是個好東西，連自私自利的品性都遺傳，它孵化出來的時間比別的鳥蛋要早，它一出來為了自己多得到吃的就把別的鳥蛋用腳給人家蹬出去，這太壞了，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能做這樣損人利己的事情，真是不配叫那么好聽的名字！孵蛋的鳥是沒有辦法的，它傻乎乎地也辨別不了哪個是自己的蛋哪個是損人利己的壞蛋，也就無法收拾那些壞家伙。我在《人與自然》里看到這個情景時就想，如果我是那親鳥，就一定把那個壞蛋給它踩爛，把它吃掉，不能讓壞鳥得逞！
　　 Z君把挖出來的種子拍照發(fā)給我看，我確認(rèn)就是七葉樹的種子。我每天走過的金櫝路和榮家寨路十字路口也種了幾棵七葉樹，結(jié)出的果實(shí)有核桃那么大，外殼黃褐色像桂圓，春天開著白色的花朵，秋天果實(shí)成熟了就會掉下來，我在樹下?lián)炱饋韯冮_果殼看過，里面正是像板栗一樣的種子。人們大約都有這樣的習(xí)性，對于未知的事物都想打開來看到本質(zhì)，盡管看到的可能又是一個新的表象。
　　 晚上回家又想起這事，就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
　　 七葉樹，無患子科七葉樹屬，落葉喬木，果實(shí)又叫婆羅子、猴板栗，可藥用醫(yī)治寒性胃疼，亦可用堿水煮熟食用，味道口感如板栗。相傳佛祖曾在七葉樹下給弟子講經(jīng)，因此佛家寺院多有種植，跟無憂樹、菩提樹、娑羅樹一樣，是佛院名木。
　　 這不是一棵普通的樹?。∷贾季?，半夜不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