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登臨日光巖(散文)
“洞天一碧群峰應,島嶼遙臨四面收。”如果說鼓浪嶼的美麗是一種天然無雜塵、嫩翠可攀折的繾綣旖旎,日光巖的高聳則是一種摩崖別洞天、古跡訴滄桑的史海沉戈。游覽“萬國建筑群”奢華瑰麗陡增的驚詫贊賞和觀賞“萬嬰之母”毓園心藏的敬仰感懷在登臨日光巖后慢慢地開始變得記憶模糊,面對每一個塵封歷史記憶的石刻碑文,心頓然間變得遲滯凝重。遙望碧海藍天下,那一座清晰可辨的島嶼,我們又漸漸地沉浸在呼喚遠方浪子歸家的翹首期盼當中。
——題記
從弘一大師紀念館出來,胸腔涌動著難言的敬仰膜拜,對這位集音樂創(chuàng)作、美術教育、書法藝術、戲劇活動、話劇開拓等諸大家頭銜名號為一身的律宗大師豐盈傳奇人生欽佩臣服。半世浮華半世僧,半生極致半生貧。我們總是在物欲橫流的大千世界哀聲怨道,在清貧簡約的平淡生活中悲苦連天,總是在嘆世事不公和憤世嫉俗中蹉跎人生,卻不曾想,弘一大師這位師之大者以禪坐皈依方式遠離塵世,讓虛無貪戀淡然無存。
“一念放下,萬般從容”,這是大師智慧,更是人生哲理;參不透的人性滿是光怪陸離,看得懂的人生全是通透禪意,回想過往人生,有多少放不下、難割舍讓人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想來頓感覺笑話一談。思緒尾隨著游歷結伴而行,腳步緊跟著視野緩步向前,拾級而上,慢慢沿山石小道攀爬,不一會就到了山門處的巨巖峭壁前,由福建巡按使許世英題寫的“天風海濤”四個遒勁大字橫刻上方,豎排由丁一中和林銊分別刻寫的“鼓浪洞天”“鷺江第一”,字跡清秀筆觸圓潤,展現(xiàn)著文人墨客對日光巖的喜歡和對鼓浪嶼的膜拜。繞過巨石繼續(xù)前行,石階就如同一副規(guī)制有序的云梯,又像是鋼琴上碼放的鍵盤,靜靜地平躺山石茂林之間,助力游客探尋最美的風光。
在石巷轉角處,又一塊“晃巖”摩崖石刻呈現(xiàn)眼前,腥紅的大字中漫布著無盡的神秘,柔美的書法中展露著雅致的氣息。相傳1641年,鄭成功途徑此地,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認為這里比日本的日光山還要美麗,于是就將“晃巖”拆分為“日光巖”沿用至今。廈門遍處都有鄭成功的印跡,尤其鼓浪嶼的故事更為傳奇,這位出生于日本,成長于明代的愛國志仕一生都在為反清復明奔波,早年為隆武帝器重,授總統(tǒng)使、招討大將軍,賜朱姓,名成功,人稱“國姓爺”;1646年力阻其父鄭芝龍降清無果,遂與父決裂,孤走南澳起兵抗清;1661年率二萬人出廈門經(jīng)澎湖列島直達臺灣,驅趕荷蘭殖民者收復臺灣并建立行政機構,屯田開墾發(fā)展貿易,為臺灣發(fā)展做出巨大貢獻。
游走山澗,巨石夾峙,森嚴壁立,海風吹拂,頓有“九夏生寒”之感,涼爽自然來自“鷺江龍窟”;蹬道上行,蒼松翠柏挺立山巔,高大的榕樹枝呈巨傘狀覆蓋山谷,與松柏交相輝映,隨微風吹動,不停地搖擺著枝葉。繁茂的榕樹枝垂落在石塊上,扭曲纏繞成一體,亦如耄耋老者的胡須一般順山鋪成一片,給山石蒙上一層神秘色彩。巖石上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圓孔,據(jù)說這都是軍士們搭設帳篷開鑿的,這些歷經(jīng)百年清晰可見的歷史印跡,足見當時日光巖的戰(zhàn)略價值。
不經(jīng)意間便到一個簡陋的石砌小門前,據(jù)說,這就是當年鄭成功屯兵備戰(zhàn)的龍頭山寨,路旁的石碑上“龍頭山遺址”五個紅色大字赫然醒目,雖然署名標注是1986年由福建省人民政府立建,年代相對不長,但由官方題刻認證的文物古跡更顯歷史的厚重精準。據(jù)導游講,當時鄭成功為驅除荷蘭殖民者曾在這里操練水師,即便遭遇朝代更迭父親叛降,他始終不為之所困,心懷家國事,躬行匡扶志,以一已忠勇定收復臺灣決心,最終在明清兩代王朝敗亡中守護寶島臺灣不被淪喪。
在山寨寨門遺址東北側的巖石上,留有蔡元培先生題寫的詩句石刻,曰:“叱咤天風鎮(zhèn)海濤,指揮若定陣云高。蟲沙猿鶴有時盡,正氣觥觥不可淘?!?927年蔡元培先生來廈門游玩,看到日光巖上摩崖石刻,心潮起伏才思泉涌,即興題詩憑吊鄭成功遺跡,頌揚其叱咤風云的軍事才能和觥觥不可磨滅的民族氣節(jié),詩后附署跋,標注憑吊時間和應邀補題原意。
為緬懷鄭成功高貴品格和傳世功績,國民黨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將軍命筆寫下七律抒懷詩句:“心存只手補天工,八閩屯兵今古同;當年古壘依然在,日光巖下憶英雄。”這首詩對仗工整,豪情滿懷,意境深遠,字里行間滿滿都是對民族英雄鄭成功的緬懷仰慕,同時也是自己投身抗日救國的真情表露。時間跳轉到1933年,面對國內抗日聲浪的日益高漲,奉行“攘外必先安內”政策的蔣介石不顧民眾安危冷暖,公然推行“剿共”為中心的安內政策,拒絕抗日救國,于1933年10月23日組織召開國民黨中常會,將李濟深等愛國人士第二次“永遠開除國民黨黨籍”。11月20日,李濟深與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等率領十九路軍在福建發(fā)動軍事政變,成立“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并與紅軍簽訂反蔣抗日軍事協(xié)定。此時,身不由已的蔡將軍壯志難酬,慨嘆山河破碎,心情寡歡,頓然間堵物思人,憶記起匡扶社稷收復臺灣的鄭成功。
跟隨觀光隊伍緩緩前移,不遠處石壁上行楷橫題“龍頭山”摩崖石刻十分搶眼,讓人在探古尋奇中更生興趣。這處由福建籍華僑首富黃仲訓于1919年題刻的文字,講述著巖仔山的前世今生,并對龍頭山內明池晃園也濃墨重彩地詳盡描述。黃促訓又名“鐵彝”,位于蓮花庵后巖石上的“九夏生寒”,也出自他的手筆。在龍頭山寨西側崖壁,一行行神形兼具的優(yōu)美詩句鐫刻石上,“腳力盡時山更好”排列中央,字體突兀,字形較大,明顯越過兩邊詩句。據(jù)查證,詩句出自宋代文豪蘇東坡《登玲瓏山》七言律詩中的一句,后人根據(jù)何紹基所書蘇東坡詩句的真跡摹刻石上。
攀扶巖石旋轉而上的云梯疾步前行,20分鐘后我們終于登上日光巖頂峰,汗浸衣襟累感叢生,此時回首來路真有股高處不勝寒的涼意,這時不禁憶記起蔣鼎文的《日光巖銘》:“日光巖,石磊磊,環(huán)海梯天成玉磊,上有浩浩之天風,下有泱泱之大海。天圍古嶼作湯池,風鼓浪聲助奏凱,天柱不傾海不飛,我銘其崖視億載……”
登臨日光巖山巔,心情霍然開朗,山巒疊嶂仙氣飄渺,云海茫茫水天一色,樓宇亭閣星羅密布,遠山近海皆收眼底——那形似帆船的海峽世貿雙子塔挺立鷺江對岸,就如同一艘乘風破浪揚帆起航的巨輪欲駛向勝利的遠方;那具有嘉庚特色的廈門大學佇立旁邊,亦如同聽從召喚的將士,隨時準備著將培養(yǎng)教育的莘莘學子送向祖國最需要的前方。
凝神目視東方,一個個呈點狀零星排布的黑點散落江面。聽導游講,那就是隔海相望的金門列島,島嶼面積僅151平方公里,人口不超過10萬人,最遠距離不超過10公里。近在咫尺卻天隔一方,不能不讓人悲愴,想想骨肉分離的陣陣凄苦,頓然間萌生早日收復臺灣回歸家園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