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籬】失常的九九(散文)
一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這個九九順口溜,全國各地都有大同小異的說道,意思再明白不過。從冬至開始數(shù)九,寒冷天開始,雪天將來。三九、四九、五九是最寒冷的時日。春在六九頭,氣溫一波三折漸漸回暖,到九九八十一天結(jié)束,溫度上升,春水漲,花兒開,農(nóng)民開始春耕生產(chǎn),忙乎起來。
這個九九天啊,農(nóng)民最有感觸,它直接關系到農(nóng)村人的生產(chǎn)命脈,必須把它當回事。
今年也不知道是上天的哪根筋搭錯了,也或者是有人對它長期不友好,積怨太深,想報復。也不管九不九的,來了個“吃飯不知足飽,睡覺不知順倒”。在這一年中最冷的大寒前后,每天氣溫還有二十度左右,天不寒,雪不飄,冰不見,這算哪門子事嘛!這是湖北的九九現(xiàn)象。說這是春天吧,可外面的游子還沒回家過年;河邊的柳樹無動于衷,不見青綠冒出;河水溪水一片死寂,沒見春雨動!哎,不單人搞糊涂了,所有的動植物也分不清了。你看看大大小小田里的油菜吧,它們竟然忘記要春暖才可以花開,反轉(zhuǎn)來了個“冬暖花開”。那花開的是東一朵西一朵,雖然參差不齊,但確實是那么回事,還逗來了蜜蜂蝴蝶翩翩起舞。許多人把那冒出頭的花蕊給掐斷,當菜吃。我到我油菜田里也掐了一大抱回家,人吃不了的喂豬喂雞。并告訴油菜,別太心急,等等季節(jié)。此時開的花結(jié)的果是白費功夫,成不了氣候。候鳥不用遷徙了,免得來回折騰,拖家?guī)Э诘膭诿鼈?。我走在小路上,居然有蚊子飛舞擋道,在我面前晃悠吟唱,緊隨我追,好像在彰顯他們的能耐,欺負我的無能,為溫暖的冬天唱贊歌。這哪跟哪呀,這是寒冬臘月嗎!人們買的過冬衣服在衣柜里掛著。厚厚的棉被仍然穩(wěn)穩(wěn)躺在去年收好的柜子里。專門的烤火房冷冷清清無煙冒出。買的電烤爐還不曾拆封擺在屋的一角。不過,牲畜很喜歡,吃完食撒歡追逐。老人孩子喜歡,不用全身裹太厚,輕裝上陣到外面游玩、走走。打工族也喜歡,手腳不會凍裂,臉不會吹腫……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一碼歸一碼。人,畢竟是要吃飯的。曾幾何時,四季輪回的一副好牌開始打得稀巴爛,季節(jié)到了,氣候卻反常。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節(jié)奏該怎么辦?是提前,是推遲?這樣的氣候?qū)r(nóng)作物生長到底如何?好處多還是壞處多?要重新變換品種或者種植其他適應這氣候的農(nóng)作物?等等這些,尤其對農(nóng)民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挑戰(zhàn)。
二
過去的九九,是寒冷徹骨的代名詞。清晨,呵出去的氣瞬間化成團團白霧,很快又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夜深人靜,北風在窗外呼嘯,似千軍萬馬奔騰,這是冬日獨有的樂章,也是寒冷天的鏗鏘節(jié)奏。人們走出去,誰都會裹得嚴嚴實實,帽子、圍巾、手套等層層武裝,不讓寒風趁虛而入,感覺這些才是冷天的標志,是嚴寒的“勛章”。
九九寒天,下雪是必須的。自我從記事起,就常聽人說“瑞雪兆豐年”。不懂事的我不知瑞雪是啥雪,讀書了才知道“瑞”是“吉祥”“好”的意思。也就是說,適當下雪,對農(nóng)民第二年的農(nóng)業(yè)豐收多一份保障。雪,一方面保護土壤,將害蟲凍死;另外,雪中含有很多氮化物,可以為土壤提供不少肥料和養(yǎng)分。漸漸地,感覺一年一年的雪少了“瑞”,兒時瑞雪天已經(jīng)遠去?,F(xiàn)在即使下雪,也是隨下隨融。沒有“冰凍三尺”的感覺了。偶爾也會下雪,表示它們來過,溫度又很快上升,雪在地上還沒躺穩(wěn),不得不化為水流走,給病蟲害放出生路,得以存活。第二年,它們耀武揚威繼續(xù)危害農(nóng)作物,給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制造很多的麻煩,給豐收制造很多的障礙物。
想想,小時候的雪真大、持續(xù)時間也比較久,那是真冷啊。記得,那時候我沒靴子穿,雪天出門,就是穿著千層底布鞋在雪地里走,踩在雪上,悉悉索索,短路程里,不會打濕。孩子們坐不住,我們會相邀東家玩,西家瘋,或者干脆在雪地里賞北風、滑雪、堆各自喜愛的圖形。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冰凌懸掛在屋檐下,在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斕光,好看極了。不過,總有調(diào)皮的孩子嫉妒它們,會拿著棍打,還扛著又粗又長的冰凌冷不丁地往燒得正旺的火坑里扔。瞬間,濃煙往上噴涌,熱灰四下激開,嚇壞在座的人。大人的教訓立馬就來,拿著竹條非要狠狠地揍一揍惡作劇的玩童。還有湖面上結(jié)的平整光滑、像大鏡子一般的厚冰,會成為孩子們的游樂場所。大家在冰面上滑行,模仿電影里的瀟灑滑冰動作,打滾摔跤,這是免費的露天溜冰場。歡笑聲、嬉戲聲常常是不絕于耳,久久回蕩在山村。哪怕是零下十多度,全身卻是發(fā)熱狀態(tài),并不覺得冷。
三
然而現(xiàn)在,景象已是大不相同。九九嚴寒天,似乎成了久久的回憶。好多年,水面不見冰。即或有,也只是靠近岸邊的很薄很薄的一點點,用棍輕戳就破,哪里還有人敢踏?,F(xiàn)在的冬天,簡直就是秋天的延續(xù),春天的再現(xiàn)。干體力活的人,甚至是穿單衣單褲上陣,全然沒了冬日的厚笨與沉重。公園里、野從中、山坡間,總有這樣那樣的花肆意綻放,紅的熱烈、黃的燦爛、紫的典雅、白的潔凈。若不是黃歷提醒,真分不清季節(jié)了。
這失常的九九,讓習慣了冬日嚴寒的人們滿心困惑。老人們坐在一塊兒,曬著太陽,念叨著天氣:“這是冬天嗎,怎么偏離軌道那么遠呢?”“溫度也太高了,老不見雪,這冬天過得沒勁!”“該不會又來個倒春寒吧,把生長旺盛的農(nóng)作物又給糟蹋凌辱,農(nóng)民吃大虧!”……言語中,除了對往日寒冷冬天的懷念,還有對現(xiàn)在反常氣候的背后、暗藏著種種危機的擔憂:生物的生物鐘被徹底打亂,動物冬眠的規(guī)律遭到嚴重破壞,人類的生活規(guī)律和節(jié)奏要重新調(diào)整,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岌岌可危??!
失常的九九,不僅是氣候的異常,更是大自然對人類所敲的警鐘!什么時候,才能將每個季節(jié)恢復到正常的軌道中來,也讓我們的子孫真正領略到四季分明的快樂時光。
九九那個紅,這是歌詞,冬天應該是九九那個白啊,白是清純,是玉潔。失常的九九,一定在我們這代人手中變得正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