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等待（十三）

　　以后的一個月里，小剛?cè)匀皇前磿r“上班”，隔幾天按時回家，“休息”兩天就又準時出了門?？粗鴥鹤诱娴牟辉傧朕o職的事了，王嬸這心也就放了下來，她只盼著兒子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把工作做好了，捧著個“鐵飯碗”一直到老。
　　一天，老王剛走下火車準備回家休息了，迎面碰上了同單位一位接班的工友老郭。老郭拍拍老王的肩膀：“嘿嘿，老王這是串休了？急著往家奔，是不是想媳婦了？”老王也打著哈哈說：“是呀是呀，這不都是跟你這個老哥學的呀，哈哈，怎么該你接班了？”兩人一來一往地開著玩笑。正當要擦肩而過之時，老郭突然回頭沖老王說：“老王，你兒子真行呀，停薪留職下海了，這在咱班組里可是頭一個呀，厲害?！崩瞎且荒樀馁澰S，可老王卻是滿頭的霧水，一臉的驚愕：“啥？啥？你說啥？凈胡嘞嘞，我兒子天天上班我還不知道？切，瞎造謠?！崩瞎蠢贤跻荒樀臒o辜樣，就知道這里面有事，所以話到嘴邊留了半截，打著哈哈說：“我也是聽說的，聽說的，誰知道真假呀，好了，我上車了……”
　　老王這心里一直劃著問號走回了家，一進門就問老伴：“唉，我說老婆子，兒子最近上班怎么樣？”“挺好的呀，咋了？”王嬸不解地問，“我剛下車回家碰到老郭了，他說咱兒子都停薪留職一個多月了，自己在下海做生意呢?！崩贤跤悬c不大相信老郭的話。“不可能的，他天天上下班的，老郭就會胡編亂造?！蓖鯆鸶揪筒划敾厥聝骸？衫贤鯊倪M家門到躺在炕上，這腦袋里一直就轉(zhuǎn)悠著這事，心里盤算著：不行，明天得實地偵察下，說不準這小子真會干出這事來……
　　再說，小剛自打離開單位后，就一直和二虎、小土豆在忙著開辦商品批發(fā)的事。當看到小玉和小土豆在柜臺前忙活著招待客人時，小剛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沖著小玉笑了笑說：“小玉，怎么樣，干得還順心吧？”“王老板，謝謝你，還好的呀。”小玉面帶笑容地回答，并送給小剛一個燦爛的微笑。小剛倒不好意思了：“小玉，如果他們倆要欺負你，告訴我，我收拾他們?！毙傄桓币簧碚龤獾臉幼?，然后有些歉意地對小玉說：“小玉，別記我仇哇，上學時候那是不懂事?！毙∮竦绞谴蠓降煤埽骸袄习逖?，都哪年的事了，我早忘到腦袋后了，還提什么呀，哈哈?！薄暗玫?，別叫我老板，還是叫我老同學吧，這樣親切?！毙傊t虛地說，“那可不行，現(xiàn)在你是老板我是兵，上學時你是委員我是生，總是被人管呀，還是聽話吧，嘿嘿?！毙∮窆郧傻卣f著，并瞟了一眼小剛，“行行，隨你便，叫什么都行?！毙偞蠖攘似饋?。
　　這時，已快到中午了，小土豆在外面買了幾個盒飯，二虎彎腰拿起一盒，遞到小玉眼前：“來，小玉，餓壞了吧？快吃?！毙∮窠舆^盒飯，正眼都沒瞧二虎，直接把盒飯遞到小剛面前：“小剛，來吃，別餓著呀?！倍⒌哪槹滓粫杭t一會兒的，心里酸溜溜地。小剛把飯又遞到小玉手中說：“你吃吧，站柜臺辛苦，吃飽了才能好好賣貨。”說完，一拉二虎說：“走，咱倆先別吃，去縣城?！闭f著拉起二虎往外走。剛要跨出商店的大門口，迎面正撞上老王實地偵察，小剛“啊”地大叫一聲，撒腿就往外跑，二虎不知道怎么回事，沖著老王嘿嘿一笑：“王叔好，來看看呀?！薄翱磦€屁，那個死小子，敢背著我自作主張，反了……你們這幫小兔崽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是不？”二虎一看形勢不妙，拔腿跑得比小剛還快，身后留下了老王一串的罵聲。
　　風雨過后是彩虹，夏季的火熱催生了小剛生意的興隆?？h城的批發(fā)柜臺建起來不到兩個月，生意就大有起色，小剛上貨不再是大包小包的了，而是用小推車進貨發(fā)貨了，同時也帶動起來許多下線客戶，生意的路子越走越寬，越走越順。
　　小剛的裝備也開始現(xiàn)代化起來，從數(shù)字BP機到漢顯呼機、再到“大哥大”，屁股下坐著一輛嶄新的125排量大摩托，跑起來一路的“突突”聲，一屁股的青煙，在整個縣城里也不是多見的。開始時，小剛還經(jīng)常往家跑，可自從被老爸發(fā)現(xiàn)了秘密后，小剛回家一次，兩口子就叨咕一回，久而久之小剛也就回得少了，省著王嬸天天磨嘰著那點事。偶爾回家時，也是給媽媽買點東西扔點錢，轉(zhuǎn)身就又跑出去了。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王嬸狠狠吐了下口水：“呸！小兔崽子得瑟吧，早晚得瑟出事……”隨后還在自言自語道：“這死小子，可別出什么事，操死心了……”
　　“轟隆”一聲炸雷從遠處的天邊傳來，烏云瞬間就象厚厚的棉被蓋住了原來晴朗的天空，一道閃電催命似地攆著傾盆大雨往地下澆來，不一會兒街道上就形成了小河一樣的溪流，七八月份正是雨季到來的時節(jié)。
　　二虎帶著服務(wù)員正在往柜臺上搬著新發(fā)來的貨物，眼見得這雨無情地澆下來，兩人急得像螞蟻搬家一樣往商場里緊著來回跑，可還是有一箱貨物被雨給淋濕了。二虎急忙打開了被淋濕的紙箱子，從里面取出了一堆的電子表，還有兩臺新式的單卡收錄機。看看收錄機，沒什么問題，再拿起塑料袋封的電子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的娘呀，進水了。電子表怎么也不顯示字了，表殼里全是雨水。二虎忙掏出電話拔了過去：“老大，出事了！出事了！”“啥事呀，跟狼攆了似的，慢慢說。”那邊小剛不緊不慢地回著話，“電子表被雨給澆了，全進水了，廢了呀，老大?！倍R報著，“不可能，那是防水的，怎么會進水呢？你再好好看看，那可是正品呀?！毙傆行┏泽@，催促二虎再好好看看，“沒錯，老大，我都瞧過了，真的進水了，這回真成了‘水貨’了?！倍⒖隙ǖ卣f?！案页镀饋砹耍因_老子？行，我知道了，你等著吧，我來處理。”小剛話音一落，二虎的電話里就傳來了“嘟嘟”的掛斷聲。
　　三天，小剛是頭沒出面沒露。二虎就在琢磨是不是老大出什么事了？問在鎮(zhèn)上的小土豆和小玉，都說沒看到老大，二虎這心里更發(fā)毛了，擔心小剛會出什么事。第四天一開店，二虎就指揮著服務(wù)員收拾柜臺，擺放貨物迎客。一抬頭，就瞧見小剛站在柜臺前，二虎媽地叫了一聲：“老大，這是咋地了？”原來，小剛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腦門上還包了一塊紗布，嘴角也有些發(fā)青黑，腋下夾著一包東西。小剛把東西往柜臺上一扔：“哼！敢欺騙老子，我饒不了他們?！痹瓉?，小剛得知上家給發(fā)了假貨，二話沒說坐車就南下了，和對方理論了一陣子沒什么結(jié)果，干脆來硬的，動起了手。雖然勢單力薄挨了削，可那倔強的勁和不怕死的精神，著實讓那些人大吃一驚。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這一鬧騰還真管用，不但帶回來了真貨，還結(jié)下了鐵哥們，真是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認呀。二虎都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了，只是一個勁地豎著大拇指在小剛面前晃著……
　　一晃四年過去了，小剛也從練攤老大變成了王總。生意上的成功，也讓老兩口改變了對兒子的看法，老王逢人就一個勁夸自己眼光好，王嬸更是到處顯擺自己有個好兒子，小剛也順水人情地忽悠著是父母教育的好。一家子就這樣平靜而殷實地生活著，改革開放讓他們成了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之一。
　　這天，正趕上了“六一”兒童節(jié)，小剛突發(fā)奇想，對二虎說：“兄弟，六一節(jié)了，咱是不是招集大家‘撮’一頓，老同學四五年不見了，還真有點想了?！倍⑵擦艘谎坌偅骸邦^，撮一頓選擇什么時候不好，非得整個‘六一’兒童節(jié)，這不讓人家笑話嗎？”“你懂個啥？我就是想起來了咱們小時候過‘六一’節(jié)上山游玩時的情景了，那時候真好哇，無憂無慮的。就這樣定了，你幫著張落人呀，把咱班能找到的都找來，好好熱鬧一下?！薄暗昧?！”二虎一拍屁股，來了一個不標準但很認真的軍禮。
　　一張桌子上，擠擠擦擦坐了滿滿一圈的人。有些人自打小剛初中畢業(yè)后，就一直沒有見過，什么大軍、小莉、三驢子等。大家雖然多年不見，但這感情還真不是一般的，整個桌子上不時傳來說笑聲，那股昔日的純真感情一下子把大家的距離拉近了。
　　小剛來得稍晚一點，小玉趕忙給小剛挪了一下椅子，然后又迅速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小剛身邊拉了拉，挨著小剛坐下來。二虎本來是想把小玉和小剛隔開，自己坐在中間，可見小玉動作如此之快，也只是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shù)了”他在防著“他的”小玉丟了。看看人都齊了，小剛端著一杯酒站了起來：“各位老同學，一晃都有好些年沒見面了，很是想念大家，今天把老同學組織起來，就是敘敘舊，希望大家以后多多聯(lián)系，有事吱聲，咱相互幫襯嘛。”說完，把酒杯舉得高高的：“來，為了我們長久的友誼，干了這杯?！币粨P脖酒杯見了底，大家也都附和著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