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咸帶魚突然跳入我的眼簾
　　 哦不，是一群
　　 一群一群咸帶魚被捆縛在一起
　　 擠擠挨挨，沒有了空氣的魚
　　 干澀的魚，被鹽腌得扁扁的魚
　　 在沉默，在打哈欠，在永久地睡眠
　　 ——我寧愿它們在睡眠
　　 面對無法阻擋的命運，一群帶魚
　　 選擇睡眠，然后背井離鄉(xiāng)
　　 被掠奪走呼吸與游曳
　　 嗯，現(xiàn)在它們的呼吸在我們身上
　　 它們的海洋，波浪，水草
　　 都在我們身上，茂盛而恣肆地生長
　　
　　 ◎某個游蕩的時刻
　　
　　 周圍很黑，黑得融化了我的眼睛
　　 微弱的路燈洇染了道路
　　 天空離得那么近，一伸手就能夠著
　　 好多星，密密麻麻的
　　 是噴香的芝麻粒灑到了天上
　　 樹在悄悄醒著，鳥在偷偷睡著
　　 有些葉子秘藏著心事
　　 有些蟲子訴說著心事，很快地
　　 我從某個地方游蕩到另一個地方
　　 在陌生的街道看到陌生的嘴臉
　　 惶恐無所不在，前途茫然
　　 仿佛一顆流星跌入了未知的異鄉(xiāng)
　　
　　 ◎一行詩
　　 ——給JF
　　
　　 就一行吧，寫在白絲帕上
　　 抑或樹葉上，都好
　　 她不簪花，也不描臉畫眉，偶然傷春悲秋
　　 筋骨是剔透的，眉眼是翠綠的
　　 形狀如春山
　　 ——瞧，那么多春山都壘積在這一行
　　 她是蚱蜢舟呀，專運相思，她是西樓彎月呀
　　 專劃向某個相公的桌案
　　 用錦籠子裝了，栓上雕花門
　　 嗯呀，現(xiàn)在，這一行是我的了
　　 我從宣紙上捉來的
　　 在未被他人讀到之前，是我的！
　　
　　 ◎谷雨
　　
　　 我也要播種，埯瓜點豆
　　 效仿地里的父親母親，俯下身子
　　 種上一棵又一棵，點上一粒又一粒
　　 他們身子低矮，呼吸均勻，紅水瓢里的水花
　　 從空中落到地上，他們種出了那么多莊稼
　　 蔬菜瓜果，喏，現(xiàn)在我們站在地上
　　 會唱會跳會跑，個個鮮活生動
　　 當然，我們就是最好的莊稼
　　 譬如此時——
　　 小閨女蹦蹦跳跳追攆氣球，嘰喳如幼雀
　　 鮮嫩的臉蛋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她清脆多汁，根莖柔軟，身子骨不健壯
　　 還是一棵尚未長大的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