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2016年雨水最多的一天，也是我最揪心的一天。我都深深地后悔了，后悔不該這時候讓兒子到三門峽去辦事兒。
　　 昨天，悶熱了一天。到了晚上吃飯，盡管客廳的空調(diào)開著，我也是赤著脊梁在餐桌上吃飯，仍然身有汗意。
　　 吃罷晚飯，我牽著病妻的手到外邊想透口氣，可空氣里沒有一絲兒風，黑郁郁的樹葉紋絲不動，仍是悶熱悶熱，仍感到很是郁悶。
　　 興華東路上的路燈，像害了紅眼病似的，紅彤彤的，還泛著一圈藍盈盈夢幻般的黃光。路兩邊出來乘涼的人們，有的發(fā)出感嘆：“這是咋啦，夜里也不涼快?！?br />　　 九點剛過的時候吧，空氣里有了絲絲涼意，人們的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蓻]多久，臉上手臂上就落有水珠來。
　　 “快走，雨來了?！辈恢l說了一聲。
　　 人們開始像趕潮一樣來回往各自的家涌。我和妻子也急急忙忙往家趕。
　　 雨，說下就下，嘩嘩啦啦，下得很響。鄰居家的狗都被驚動了，叫得奇聲怪調(diào)的，很是嚇人。雨，這么大，三門峽那邊不知下雨沒有？兒子明天可咋回來？雖然他是在三年前就有了駕駛執(zhí)照，可他開車的時間畢竟太少，單獨出遠門，這又是第一次。我擔心著兒子，在床上翻來覆去。也許不是那么熱了吧，妻子倒是一臉的輕松，已經(jīng)酣然睡去，可能她就想著兒子就在隔壁的套房里睡著吧。
　　 臥室內(nèi)本來沒有蟲子的，不知從哪鉆進來幾只蚊子，咬得我的手臂和大腿上都起了包。無奈，起床拿來敵殺死，噴了一點，這才再次睡下，這才在雨聲和狗叫聲中睡去。
　　
　　 二
　　 早上七點多鐘，在雨聲中醒來。拿起手機，發(fā)起愣來。兒子開了一天車，肯定很疲乏，又愛睡個懶覺，盡管心里很是擔心，很想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可我最終沒有撥打手機。到了八點四十分，實在忍不住，就撥通了兒子的電話。
　　 “老爸，正想給您打呢，您的電話就來了。這邊事情辦完了，開始回欒?！?br />　　 “吃早飯沒？”
　　 “吃了?！?br />　　 “那邊下沒？”
　　 “下了?！?br />　　 “大不大？”
　　 “大?！?br />　　 “你廝跟有人沒？”
　　 “嘿嘿，沒有?！?br />　　 “那……那、那你慢點，別慌張，注意安全。”
　　 “好?！?br />　　
　　 三
　　 整個一上午，我都沒心干任何事兒。手里拿著手機，也不敢給兒子打電話。那是在高速路上啊，打電話會影響他開車的。
　　 無聊至極，翻看手機微信。好家伙，幾天來，全國好幾個地方雨水都很大。有的地方大水沖走了房屋，有的地方泥石流堵塞了路道……越看心越煩，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是兒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趕快接通。
　　 “老爸，我媽啥事？老跟我打電話。”
　　 “沒??？你媽就在我身邊?！?br />　　 “現(xiàn)在我媽的手機還通著呢。路上雨很大，幾十米都看不見東西。別讓我媽老跟我打電話，影響開車?！?br />　　 “那是你媽的手機在口袋里擠住了。她的電話，你別管。注意開車，得慢點。到黑回來就中?！?br />　　 妻子身體不好，神志有些不清，是個半行為能力人。我關了手機，連忙從妻子的褲子口袋里取出手機，果然，已經(jīng)一分多鐘，仍然開著呼叫兒子。
　　 妻子很不愿意，從我手里奪手機。我恨咄咄地拿著她的手機，一邊關手機，一邊氣憤地說：“不能這樣，這會影響兒子開車！”
　　 她還想給兒子打電話，我起急地說：“不能打，不能打。兒子開著車，接電話，不安全?！?br />　　 為了分散妻子的注意力，也的確需要出去辦點事兒。我就騎著電動車，帶著妻子，妻子在電動車后座上坐著，舉著傘，我們慢悠悠地出了門市部，先到伏牛南路電費收繳大廳交了6月份的家中電費210元，后又回來在興華東路金源量販購買了一些中午吃的面條、雞蛋、西紅柿等，送回家，再到門市部去。
　　
　　 四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正猶豫著是否給兒子打個電話，告訴他，別慌張，別著急，該停下來休息休息就休息休息，吃點午飯，輕松輕松再走，天黑回來就中。兒子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他到了一個服務區(qū)，正在吃午飯，吃過飯休息一會兒，他再說上路。我連忙說：“好、好。這就中、這就中。路上太滑，別太快?！?br />　　 因為無睡意，中午我就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書，可腦子里像一盆漿糊，根本不知看了些什么。中午休息起床的妻子，果然跑到兒子的房間找兒子?！鞍?，兒子去哪啦？咋沒在屋睡？”我哭笑不得，三天來，天天都給她說兒子的去向，可她就是記不住。我只好再次給她解釋，兒子去三門峽了，今晚才能回來。沒想到，妻子竟然哭起來，說，想兒子了。我只好心里酸酸地耐心再次好言好語地勸說她安穩(wěn)她。
　　
　　 五
　　 下午，我仍沒有心思去局里上班，正好辦公室主任來電話說，局里沒啥事情，雨下得太大，就留在家照看嫂子吧。我就又到兒子的門市部堅守。
　　 店員的一句話，使我懸著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說，朋友給她發(fā)微信，洛陽下的雨很大，從照片上看，已經(jīng)有齊腰深。妻子又開始鬧著要給兒子打電話，我說什么也不讓她打。她又哇哇地哭了起來，弄得我心里都酸酸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她煩躁，我更煩躁，但我不能煩躁，就想辦法想分散她和我的注意力。于是就離開兒子的電腦桌，領她到門口去站一站，領她冒著雨到別的門市部去轉一轉。
　　 店員見我倆這樣緊張，嚇得也不敢再多說話。
　　 五點半鐘的時候，天開始泛黃，可雨仍在下著，兒子仍沒有回來的消息，我也不敢打電話。這時，兒子的手機打了過來，說，他已經(jīng)到洛陽，在一個服務區(qū)停下來休息。洛陽的確雨下得很大，稍停停，雨小些就繼續(xù)往回走。
　　 知道了兒子的情況后，我心稍微安定了些。但兒子尚未回來，我心仍是放不下，就像懸在半空中的一片風雨中的樹葉。洛陽下那么大的雨，洛欒高速路又是新開修的路，常常在雨季發(fā)生一些泥石流，我擔心……唉，真的不敢往下想。
　　 此刻，老家的老父親打來電話，問他的孫子回到縣城沒有。我怕老父親擔心，說，他走得很慢，還常常停下來休息休息再走，估計，天黑才能回來。問他，老家下得大不大？他說，很大。又問他，家里的房前屋后，安全不安全。老父親說，早都整治過了，很安全，你就放心吧。
　　 今天一天，我給老父親打了十多個電話問情況，老父親都是這樣說。這樣的雨天，老父親一個人在家，我也確實不放心。可這么大的雨，我一是擔心局里會隨時通知我有啥事，二是擔心出門在外的兒子，三是擔心有病的妻子得有人專門照顧，因此，就沒能回成老家……
　　 已經(jīng)是六點三十分，按照以往的情況，我和妻子要回家做晚飯了?？蓛鹤記]回來，我和妻子誰也不愿回家，就靜靜地在門市部等待著……
　　
　　 六
　　 臨近七點，縣城的雨開始停了。西邊的天空露出陽光、白云、藍天，但東邊的天空仍是烏都都的。能明顯地看出，西邊的天空正竭力向東擴展。剛過七點，縣城的天空幾乎全成了白云和藍天。
　　 七點十分，我再次忍不住給兒子打電話，告訴他咱縣城天已經(jīng)放晴了，他媽正在家里做晚飯等他回來吃呢。兒子說，不用等他吃飯，他會回來很晚，因為即是高速路，那邊的雨仍然下得很大，車速最高時速也只有60碼。我說：“你做得對，你做得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br />　　 按照這種時速，我預計最晚兒子也能在九點鐘前趕回縣城。期間我不再給兒子打電話。為了分散我和妻子的注意力，我給在我家樓上四樓租房居住人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今天我已經(jīng)把我們兩家的電費交了，總共210元。她說，那我們兩家每家就是105元對吧。我說，對。她說，我就在家，馬上我就下去，將錢給你。過了一會兒，她的女婿來了，赤著脊梁。在客廳我要他看了收費票據(jù)，他就把105元拿了出來。
　　 九點鐘的時候，兒子并沒有回來。我再次著急起來，立刻又給他打電話。兒子電話通著，可兒子把電話按了，沒有接。這個信息說明，兒子仍在開車，不想讓我打擾他。因此，我沒再給他打電話。
　　
　　 七
　　 整個客廳里好像只有大鬧鐘存在，它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分外地響，塞滿了客廳的整個空間。
　　 堅持到十點鐘，兒子仍沒有回來，我又一次給兒子打電話，兒子又把電話給按了，沒有接。我感覺到了兒子正在某路段緊張地聚精會神地開車，黑色的雨幕下，前后都有明晃晃車燈的車輛，時而有燈光從他身邊一閃而過。我不明白兒子為什么推遲這么長時間回不到縣城，但我再也不敢給他打電話。因為，我怕就是因為我的一個電話，干擾了他的開車，給他帶來危險。
　　 可妻子不愿意了，懷疑兒子早就回來了，就在兒子的房間，是我把他藏了起來，不讓他跟她見面。她甚至再次跑到兒子的主臥室內(nèi)去看，不見兒子，又說什么也要給兒子打電話。我?guī)缀跏チ四托?，跟她吵了起來，說，她敢打電話，我就沒收她的電話。我勸她太晚了去休息，她也不去。
　　 我再次拿起書看書，想保持一種鎮(zhèn)靜狀態(tài)。給妻子一個樣子，讓她也隨之鎮(zhèn)靜?？呻S著時間漸漸地接近十一點鐘，我根本鎮(zhèn)靜不下來。我沒敢再給兒子打電話，只是編寫了一個簡短的短信：“到縣城后，立即回電話！我和你媽非常非常掛念你的安全……”
　　 誰知，短信剛發(fā)出去，客廳的門被打開了——兒子回來了！妻子看見兒子竟又大哭起來。我的眼睛也酸酸的。
　　 我們相互擁抱之后，我問兒子怎么回事兒？他說，那邊雨下得很大，根本看不清路，一直用的是導航儀，結果，一不注意，導航儀導錯了，下了高速，走的是洛欒快速通道。路上車多，速度又在二三十碼，所以回來晚了。又問他，為啥不接電話。他說，高速路上接個電話還可以，快速通道上，路窄、彎多、雨大、車距近，有的老司機還想超車，再加上快速通道并不封閉，隨時有可能出現(xiàn)有人穿越道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事故，根本就不敢接電話。我說：“你做得對，做得對?；貋砭秃茫貋砭秃?。”
　　 接著，我將這一消息電話說給了老家仍未休息的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