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人賞江山文】算無遺策背后的缺失(八一) ——淺讀顧敬堂的精品小說《人生規(guī)劃》
《人生規(guī)劃》是江山菊韻社團顧敬堂老師的微小說,小說篇幅不長,全文1600字,卻給我們塑造了一個很典型的成功男人的形象。
主人公叫邢凱,出自家境貧寒的農(nóng)村,但他自小要強,懂得謀而后動。他給自己制定的第一個目標是考上大學(xué),走出農(nóng)村,用知識改變命運。因為目標明確,所以動力十足。經(jīng)過十年寒窗苦讀,邢凱終于考上了重點大學(xué)。邢凱的成功震撼了整個小山村,父母也是異常興奮,賣了兩頭豬一頭牛來大宴賓客,答謝鄉(xiāng)鄰。
考上大學(xué)的邢凱,面對光怪陸離的花花世界,并沒有沉醉其中,他很知道自己要什么:找個好工作,娶個城里媳婦,生個城里娃。因為他知道,大學(xué)畢業(yè),如果沒有好工作,他依然會回到農(nóng)村,會被打回原形,那么十幾年的辛苦努力將付之東流。
四年很快過去,邢凱也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成功躋身五百強企業(yè),成為一名白領(lǐng),一個名副其實的城里人。此時的邢凱重新規(guī)劃了自己的人生目標——找個城里的女朋友,買套城里的房子,給未來的孩子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邢凱的目標得到了父母的大力支持,為了兒子,為了兒子的女朋友,為了兒子未出世的孩子,父母決定全家人走出農(nóng)村大干一場。
邢凱很快鎖定了女朋友人選,這個叫譚晶的女孩子雖然家境一般,但人很漂亮。漂亮的女孩一般都有點高傲,有點小傲嬌,也很難追到。聰明的邢凱沒有正面交鋒,而是采取了迂回策略。試想一下,嘴甜會說話,手腳勤快能干活,人又實在,這樣的女婿有哪個丈母娘會不喜歡呢?
搞定女朋友之后,房子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精明的準岳母雖然萬事好商量,卻唯獨要求必須先買房子,并且女兒婚后不背饑荒。房子不是小事,單憑邢凱工作兩年的薪水,想在城市里買房子,簡直難如登天。關(guān)鍵時刻,邢凱的父母再次挺身而出,承諾邢凱把首付交上,貸款他們來還。
有了父母的大力支持,邢凱更加如魚得水,也有了新的規(guī)劃:三年內(nèi)不要孩子,夫妻竭盡全力,為孩子夯實物質(zhì)基礎(chǔ)。三年后,孩子出生了。已經(jīng)有了一定經(jīng)濟基礎(chǔ)的邢凱夫婦正如他們所想,一切都給了孩子最好的。風(fēng)生水起的邢凱并沒有停下追求的腳步,為了給孩子更好的將來,仍在全力打拼。三十幾歲的邢凱終于走上人生的巔峰:換了大房子,買了新車子,兒子上了貴族學(xué)校,自己也當(dāng)上了公司的中層領(lǐng)導(dǎo)。這樣的邢凱是志得意滿的,因為他終于成為“成功人士”。
邢凱的奮斗是艱難的,邢凱的成功也是令人艷羨的。如果不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原本平靜的生活,或許邢凱一直都會生活在成功的光環(huán)里。可是一個陌生的電話震醒了他,“你是刑師傅的兒子吧?趕緊到醫(yī)院來一下……”
匆匆趕到醫(yī)院的邢凱,見到的是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親和病床邊正在抹眼淚的母親。原來父親在建筑工地打工,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工地的老板也并不是我們習(xí)慣想象的無良包工頭,老板很負責(zé)任地說,“我是建筑公司的法人代表,邢師傅發(fā)生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并盡量滿足家屬的要求?!?br />
老板的話,并不能讓邢凱認同,他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你們工作沒有安全保障嗎,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我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們沒完!”聽到此話,老板也變了臉色,鏗鏘有力地說:“該我們負的責(zé)任我們絕對不會推脫,……可是在你的人生規(guī)劃里,有沒有給父母留一個位置?有沒有考慮讓他們也分享一下你的成功?!”
邢凱的父親帶著深深的遺憾,閉上了眼睛,邢凱驚天動地大喊一聲:“爸!”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小說到此結(jié)束了,然而留給我們的卻是無盡的思考。
一、父親究竟遺憾著什么?
父親是整篇小說里最沉默寡言,最微不足道的角色。整篇小說中,直接提到父親的只有兩句話,一句是老邢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聽到兒子的問話,勉強睜開眼睛,流著淚說:“兒子,我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恐怕不行了?!边€有一句就是“老邢緊閉雙眼,臉上留著深深的遺憾,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看到這里我們不禁要問,“作者為什么要這樣寫?老邢深深的遺憾是什么?”
其實,從這兩句簡單的描述里,我們不難看出,老邢身上典型的農(nóng)民形象和性格特征。他淳厚善良,老實木訥,不善言談,甚至還有一點點“妻管嚴”。他望子成龍同樣冀望養(yǎng)兒防老,為了兒子的人生規(guī)劃,他付出全部的心血直至生命。在彌留之際,他沒有一句抱怨和不甘,甚至把不幸歸咎于自己的不小心。字里行間,我們甚至能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
在我們的廣大農(nóng)村,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從年輕的時候,就把一顆心完全地放在孩子身上,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凡是最好的全都留給孩子。從小盼著孩子長大,盼著孩子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孩子長大了又盼著孩子娶個好媳婦,嫁個好男人,等到孩子成了家,又盼著孩子再生孩子,一旦有了孫男娣女又巴不得天天帶在自己身邊,直到再把他們養(yǎng)大,卻全然不顧自己,因為他們的名字就叫父母。
父母為子女奉獻了一生,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們能?;丶铱纯?,能陪陪他們,聽他們嘮叨嘮叨。可是這唯一的要求又有多少子女真正做到了呢?至少,功成名就的邢凱沒做到。從這點上說,我想老邢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遺憾的吧?而他更深的遺憾一定是源自于自己的不小心,因為這一次的不小心,他再也不能為了兒子再做些什么了,這才是他深深的遺憾。
二、邢凱的人生規(guī)劃里為什么缺失了父母?
作為主人公的邢凱,他是鯉魚躍出龍門的典型代表。他來自農(nóng)村,受到的是傳統(tǒng)的學(xué)校填鴨式的應(yīng)試教育。在他心里,考上大學(xué),走出農(nóng)村,在城市站穩(wěn)腳跟,給自己孩子的將來鋪好一條更加光明,更加平坦的道路,這就是他的責(zé)任和義務(wù)。他的想法有錯嗎?沒有。因為他完全是按照父母的模式在走,在奮斗。他和父母是完全走在同一條路上的,只不過,他的條件更好,能力更強,他走得更遠,但是他和父母的方向始終是一致的,是沒有背離的,從這一點上說,他是沒錯的。然而,他真的沒錯嗎?作為讀者,我們都知道,其實他是錯了的。相信在最后,邢凱自己也是知道錯了的,否則不會有那重重的一跪!
從邢凱最后那一跪,我們知道,其實他的本性并不壞,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個完全自私的人。除了學(xué)校的應(yīng)試教育,邢凱的成長教育更多來自于父母的言傳身教。在他的心里并不是沒有父母,只是父母在他心里還年輕,還能給他支持,還是他的強大后盾。我相信,如果作為父親的老邢換一種方式出場,他不是奄奄一息的,而是那種疾病纏身的,隨時離不了藥的,我相信邢凱也會成為父母的后盾,他會給父母金錢上的資助,也會抽時間偶爾回去看看爸爸媽媽。但,如果畢竟只是如果,故事不會重來,結(jié)局也只有一個。
邢凱跪了。這一跪,是懺悔,也是覺醒。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以后,邢凱一定會善待母親。父親用生命為他敲響了警鐘,他終于醒悟到父母老了,他們不再是他的依靠,而他將變成一座山,從此成為母親的依靠。他會讓母親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他會讓母親享受到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三、悲劇是如何造成的?
邢凱的父親老邢走了。對于他的離開,可能很多人會歸咎于邢凱。的確,父親的去世,邢凱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一味的啃老而不知回報,邢凱將用他的后半生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但仔細想想,這個悲劇真的完全錯在邢凱嗎?顯然不是。老邢身為父親,在兒子的成長過程中并沒有給兒子以正確的引導(dǎo),而是過度的溺愛。當(dāng)然,這種正確引導(dǎo)的缺失不僅僅存在于老邢一家,在農(nóng)村有很多個這樣的家庭,很多個這樣的父母,并不是他們不想給孩子正確的引導(dǎo),而是他們因為自身原因,因為受教育程度,因為各種條件的制約而忽視甚至淡漠了這種教育的傳承。同樣被他們淡漠的還有自身的身體狀況和法律意識。
其實,我國的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早有規(guī)定,企業(yè)職工男性的退休年齡是年滿60歲,對于那些從事井下、高溫、高空,特別繁重體力勞動或其他有害身體健康工作的,男性退休年齡是年滿55歲。而老邢去到建筑公司的時候已經(jīng)53歲了,在他自己的一再要求下,在建筑公司老板的默許下,他甚至在建筑工地干了10年之久!63歲的年齡真的不適合建筑工作了。但是作為曾經(jīng)建筑工地上的一員,我也知道,從南到北,大大小小的建筑工地上,還有無數(shù)個老邢,他們在用生命為自己為家庭貢獻最后一份力量。
老邢的離去也給形形色色的建筑商和相關(guān)行業(yè)的領(lǐng)導(dǎo)上了生動而殘酷的一課。倘若文中的建筑公司老板面對老邢的苦苦哀求不為所動,或者堅決拒絕的話,老邢會有今天嗎?也許會,也許不會。當(dāng)這個老板拒絕的時候,他會去找另一個老板,那么他還有可能讓悲劇重演,只有當(dāng)所有的老板都能硬下心腸,堅決拒絕,那么可能老邢會選擇另外的工作,走另外一條路,說不定真的可以頤養(yǎng)天年。但遺憾的是,文中的老板,因為自己也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知道農(nóng)村的苦,農(nóng)民的苦,他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nèi)盡可能幫助他們,只是他也沒想到,這一幫,最后竟幫成了悲劇。
邢凱的父親老邢走了。他用生命為代價,給邢凱,給建筑商,給天下所有的父母和兒女敲響了警鐘。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老邢的悲劇,不是一個人的悲劇,也不是一個家庭的悲劇,他是全社會的悲劇。在中華廣袤的大地上,像老邢夫婦這樣的父母還有千千萬,而像邢凱這樣的子女也并不在少數(shù)。我們只能期盼,這樣的悲劇少些,再少些……
顧敬堂老師的微小說《人生規(guī)劃》采用微小說典型三一律寫法,聚焦身邊人,身邊事,提煉、濃縮經(jīng)典鏡頭,直面社會現(xiàn)實問題,真正做到了微篇大義,值得借鑒和學(xué)習(xí)。
顧敬堂老師微小說《人生規(guī)劃》:http://lcneuro.com/article-8879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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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的拷問,犀利的文筆。賞析深刻而冷峻。好功夫!^_^
祝歡兒老師生活愉快!佳作不斷!^_^
好文章,欣賞學(xué)習(xí)了。感謝歡兒老師分享,謝謝,謝謝。問候歡兒老師下午好,遙祝夏安,并祝創(chuàng)作愉快。
美女姐姐,節(jié)日快樂,(*^▽^*)
問好美女,祝福多才多藝的老爸,溫婉賢淑的美阿姨兒童節(jié)快樂,
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