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紅塵】克夫(小說)
兩個月的暑期對于一個學生來說,顯得尤為短暫,然而對于一個心事重重的成年人來說卻漫長又煎熬。這兩個月,胡北的二姐胡桃遭遇了許多令人驚詫的變故,命運之手無情地將她拉上悲慘之舟。
胡桃從趙家回到家以后,瞞著父親去了孫家?guī)X村。孫家?guī)X在益都縣西南山區(qū)腹地,隸屬于廟子鎮(zhèn)的一個小山村。坐落在髻髻嶺的半山腰。她搭乘了一輛電驢子徑直前往。電驢子在崇山峻嶺間顛簸,顛得她直嘔吐。懷孕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哪能經(jīng)受得住這種罪。直到日頭偏西她才走到了孫濤家的院門口。這是一座也能稱得上門樓的破門樓。石砌的門柱,中間橫挑了兩根方木,方木上堆了土,旺竄著一米多高的狗尾巴草。開門的是一個坨背躬腰的老人,老人把她引進院子。
正待此時,屋門口閃出一個年輕人的身影。胡桃定睛一看,不禁大驚失色,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就是孫濤。怎么回事兒?是自己走錯了門?還是孫濤死而復生?胡桃呆立原地不能動彈,四肢僵硬,禁不住脫口喊了一句:“孫濤——”
年輕人并未應答,疑惑的眼神打量著她。身邊的駝背老人也扭頭瞅著她,“你是誰?。俊?br />
“我叫胡桃?!焙艺f。老人又問:“我們不認識你啊?”胡桃指著屋門口的年輕人說:“我是孫濤的未婚妻?。 崩先寺勓苑讲判堰^神來,回道:“他不是孫濤,他是我的二兒子孫海?!焙也胖缹O濤原來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
天色已晚,胡桃便住在孫家。與老人盡嘮家常。說起了懷著孫濤孩子的事兒,老人禁不住老淚縱橫,一把拉住胡桃的手腕:“孩子,想不到啊,想不到?。≌媸请y為你了!”胡桃抹著眼淚說:“孫濤為了救我才搭上的性命,我一定把這個孩子給他生下來?!?br />
當夜,胡桃入塌在孫濤的寢室。一輪滿月由髻髻嶺頂緩緩跳出,孫家?guī)X村籠罩在銀色的月波之中,月光透過窗玻璃將狹小的寢室空間映得銀光一片。胡桃蓋著薄被倒在床上,眼睛凝視著窗外,觸景生情,淚水不由得滾滾滑落。
翌日,胡桃起了一個大早。先將這間寢室仔仔細細擦洗干凈,又操著掃帚將小院清掃一新,最后走進廚房,將灶臺上疊摞的一堆贓碗通通洗刷了一遍。忙完這一切,她覺得有些累,坐在床沿兒上歇身子。
吃過了早飯,胡桃便打算回家。老人極力挽留,讓她再多住幾天。胡桃卻執(zhí)意不肯。老人便讓孫海騎著摩托車送她。胡桃臨出院門的時候,老人說了一句:“孩子,保重身子,過幾天我就去你家?!?br />
孫海騎著自行車在山間小路上緩緩而行,后座上坐著的胡桃緊緊環(huán)抱著他的腰身,眼前流動著益西山區(qū)特有的景色,身體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那一刻她幾乎出現(xiàn)幻覺,與自己緊緊貼在一起的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孫濤。
“你做什么工作的?”胡桃貼著他的耳朵問。他說:“在鎮(zhèn)上干裝卸工?!彼龁枺骸澳愀绺缭趺磿艿轿覀兡抢锎蚬??”他笑笑說:“賺的多嘛!你們那兒比我們這里條件好,這里深山老林的……”
她又問:“你結(jié)婚了嗎?”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失言,臉頰登時飄起兩朵紅暈。他搖搖頭:“沒呢!”兩人說著話,自行車已然騎到了廟子鎮(zhèn)。孫海把胡桃扶上客車,一直目送著客車不見,這才騎著自行車返回了孫家?guī)X。
兩天后,胡耀之迎來了兩位陌生又尊貴的客人,正是孫濤的父親和他弟弟孫海。孫父開門見山提了一個讓胡耀之感到驚訝又為難的事情——請求胡桃嫁給二兒子孫海。孫父的這個請求在胡桃的預料之中,她從孫家?guī)X走的那天,老人站在門樓口說的那番話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
然而胡耀之卻毫無思想準備,支支吾吾地推脫:“我女兒已經(jīng)嫁人了,嫁給了本村的趙家?!?br />
孫父笑著說:“我都聽閨女跟我說了,她不同意這門親事?!?br />
胡耀之聞言吃驚不小,狠狠瞪了胡桃一眼,看來這丫頭是瞞著自己偷偷跑到孫家去了,思量了一陣子又說:“可是他們有登記證,是合法夫妻??!”
孫父回道:“現(xiàn)在婚姻法有規(guī)定,夫妻分居兩年以上,視為自動離婚?!?br />
胡耀之頗為驚訝,敢情這老漢啥都懂??!看來是有備而來,遂說道:“可他倆分居還不到一個月?。 ?br />
“我也沒說讓閨女和孫海現(xiàn)在結(jié)婚啊!我只想把閨女接過去,把孩子生下來!她懷的畢竟是我們孫家的骨肉??!”孫父如此說,胡耀之徹底沒了回辭。
胡耀之沉默不語。這段日子他的心情極度沮喪,胡桃換親的事兒已經(jīng)成為胡家村的鄉(xiāng)親乃至整個益北鄉(xiāng)的笑柄。好事不外傳壞事傳千里。他看著胡桃在眼前晃都覺得像吃了蒼蠅般難受。他有些動搖了,抬眼瞅了瞅一直站在旁側(cè)的胡桃,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胡桃了然父親的心思,沒等得相問便爽朗回道:“爹!我愿意去。”她也不想在這個家里待著了。
孫父最終把胡桃接走了,胡桃也只能這么偷偷摸摸地走。她現(xiàn)在的身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放鞭點炮坐婚車,畢竟是有夫之婦。孫父臨走扔在桌子上一個紅紙包。胡耀之并未推辭,他明白孫父的意思,這些錢算是女兒出嫁的禮金。胡桃和趙春有登記證??伤亩亲永飬s懷著別人的孩子。既然合法丈夫不要,讓孩子的家人接走又是合情合理的事兒。這就是此事的尷尬所在。
胡桃一走,胡耀之頓覺耳清目閑了許多,以前出門一直低垂的腦袋也挺了起來。原來還覺得有些對不起趙家,現(xiàn)在沒有任何這種感覺了。畢竟趙家先把自己的兒媳婦藏起來避而不見,他這么做是一報還一報。這場摔跤比賽沒有誰輸誰贏,打成了平手。胡耀之如此想著,心里敞亮了起來。
然而他這種敞亮出乎預料的短暫,一個月后胡桃突然又回來了?;貋淼臅r候眼泡浮腫,臉色煞白,貌似害了一場大病。胡耀之忙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兒。當他渾身顫抖著聽完女兒的哭訴以后徹底傻了眼兒,像一截木樁般杵在椅子上再也不能動彈。
胡桃在孫家?guī)X只過了二十多天舒心日子。她并未跟孫海同房,仍然住在孫濤的寢室里。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三天前孫海騎著自行車載著父親去廟子鎮(zhèn)看病,在鎮(zhèn)中路上被一輛違章行駛的貨車撞了。爺倆當即斃命。胡桃?guī)椭侠硗旯虏呕亓撕掖?。她也不能再在孫家待了,待在那里算什么?沒有任何名分。況且孫家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俗話說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雖然隔著幾百里,胡桃待在孫家?guī)X的事兒還是傳到了胡家村,同時傳過來的還有關(guān)于車禍的事兒。所有人都在討論最后認定一件事——胡桃克夫。不但克死了孫家兩兄弟,而且還拐帶上了老公爹。正是她的出現(xiàn),致使孫家人清了門戶。
這個可怕的論言像五月的柳絮一般在益北原大地上隨風飄蕩并很快落地生根,而且更可怕更荒繆的言論從好事者的思想中滋生并迅速地口口相傳:那女人的巢窩是黑胡子鬼的血盆大口,誰膽敢插攪必定死于非命。大哥被攪死了,弟弟被攪死了,老公爹也被攪死了。這個足以置人于死地的謬論使得胡桃徹底心灰意冷。若不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真想一死了之。
轉(zhuǎn)年二月桃花剛剛綻蕾,胡桃在三妹胡菊地陪護下在縣醫(yī)院分娩了,生了個女娃,三斤八兩。本來預產(chǎn)期是今年三月底,孩子早產(chǎn)了一個半月。胡菊不放心,才把姐姐接到了縣城的大醫(yī)院。胡菊望著躺在病床上臉如蒼紙的姐姐,眼淚唰唰流淌,她覺得二姐的命實在是太苦了。胡桃用微笑的表情安慰著妹妹。她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慶幸,她從未想過肚子里的孩子能活著出生。第二天這個女嬰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胡桃親自給她起的:胡春蕊,隨了胡家的姓。
胡桃分娩后的第三天,感覺身子已無大礙,能下地行走了,便勸胡菊回廠里上班。這段時間三妹一直陪著,她有些過意不去。胡菊責怪她不該說這么見外的話。姊妹二人正說著話,病房門口站了一個年輕人,手里拎著一個紅色的網(wǎng)兜,網(wǎng)兜里盛著諸如麥乳精、豆奶粉之類的滋補品。胡菊輕喊了一聲:“快進來??!杵在門口干嘛!”年輕人隨即進了病房,盯著躺在病床上的胡桃咧著嘴微微地笑。胡桃定睛打量他,中等個頭,一顆與身子不成比例的大腦袋,大腦袋上鑲嵌著一雙靈活的大眼睛。胡菊說:“二姐,他叫孫維,是我的男朋友。”孫維打了聲招呼:“二姐。”胡桃笑著坐起身子,指著一把椅子說:“坐吧!”孫維很有禮貌地點點頭,輕輕坐在了椅子上。
孫維坐在椅子上與胡桃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走了,說廠里的工作太忙,只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叭?,小孫不錯,挺有禮貌,人也精明,一看就是上過學的人?!焙艺f著,又問,“做什么工作???”胡菊說:“我的同事,車間主任?!薄班?,挺好?!焙覇?,“跟咱爹說了嗎?”胡菊說:“沒呢!現(xiàn)在正談著,還不知道怎么著呢!行的話,年初二就去咱家?!焙尹c點頭。胡菊問:“二姐,你這當了媽媽,一個人拖著個孩子多累,不想再找個嗎?”胡桃的臉上掠過一絲陰云:“找啥啊!姐不打算找了,就帶著小春蕊過?!焙照f:“這哪行呢?你還年輕?!焙也辉僬f話,提起婚姻的事兒她就從心底往外泛酸水。
一星期后,胡桃抱著孩子在三妹和四妹地攙護下回了胡家老家。娘倆剛剛回到家,這座只有三間茅草屋的農(nóng)家小院已然顯現(xiàn)出了它的容量不足,原來的居住計劃也被徹底打亂了。原來的時候,胡耀之和胡北胡南睡堂屋土炕,胡梅和胡菊兩姊妹睡東廂房,而西廂房是胡河的婚房,自從胡河的媳婦跑了以后,由他一個人下榻。如今這個居住方案得調(diào)整一下了,家里畢竟新添了人口。胡耀之決定,他和胡南胡北還睡在堂屋,胡梅仍睡東廂房,而胡河則從西廂房搬出來讓給胡桃,至于胡河的寢室,他可以去南屋,倘若嫌南屋沒窗戶,也可以到堂屋大炕上爺四個擠擠。這場看似聲勢浩大的調(diào)房計劃,實際上只是把胡河攆出了正房。胡耀之認為該攆就攆,這個不爭氣的家伙讓他心生怨氣。
胡耀之安排好居住方案隨之來到了西廂房,看著躺在炕上瞇眼不睜的外甥女輕聲問道:“起名了嗎?”胡桃說:“起了。”胡耀之問:“叫個啥?”胡桃說:“胡春蕊?!薄班?!”胡耀之應著,隨即甩出一句很硬的話,“等孩子大了,不見姥爺,叫爺爺?!?br />
自從胡桃娘倆住進家之后,胡耀之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一樁對于他來說無比重要的大事——蓋房。然而蓋房豈是那么容易的事兒,新房不是用空氣吹出來的,那需要真金白銀大把的鈔票。糾結(jié)了一陣子之后,終因為囊中羞澀,他這個偉大的計劃擱淺了。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到了秋天。胡桃早早給孩子隔了奶,雖然嬰兒才剛滿半歲。她實在在家里待不下去了,這種貧困的生活激發(fā)了她骨子里創(chuàng)業(yè)的強烈欲望,她的腦海生成醞釀并日趨成熟了一個偉大計劃,且迫于實施。不久前她在后窯廠認識的閨蜜小榮來找她,她對小榮盡訴其苦。小榮聽了不免動容。她又愁嘆自己現(xiàn)在無容身之所,小榮便給她出了一個謀財之道——屠宰。她說她和丈夫現(xiàn)在就干這個行業(yè),雖然苦點兒累點兒,但確實能賺錢。從那一刻起,胡桃便決定干屠宰。小榮是殺豬,為了避免行業(yè)競爭,她決定殺羊。說干就干,她趕集買來了殺豬刀、桿子秤、剁肉的大木案板、還有放血的大洋瓷盆;又在院子里撐橫木、掛吊鉤、掘血池。忙完這一切她苦苦思索,按照小榮的吩咐有沒有遺漏,突然想起了打壓器還沒買??紤]再三她還是決定放棄買這個物件,因為她聽小榮說過,打壓器是為了給肉注水,她不想干這種缺德事兒。
翌日,口埠大集。她早早去了牲口市場。因為第一次買活羊,她不太專業(yè),專挑肥大的買?;硕賶K錢買了一只母羊回家。
父親、大哥和五弟都去了建筑隊,四妹在田二嫂家里學織繡,家里只剩她一個人。她使出吃奶的勁兒將二百多斤的母羊摁上了矮桌,隨即一手死死摁住羊的腦袋,另一只手緊緊握住了鋒利的尖刀。尖刀被打磨過無數(shù)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閃著死亡的光芒。刀尖抵上羊脖的瞬間,母羊突然發(fā)出了一聲震人心肺的咩咩慘叫。胡桃手里的尖刀隨著顫動的心臟驀然一抖,分明看見羊的眼睛里濕漉漉的,撲簌簌滾落了一串混濁的淚水。胡桃正猶豫不決的時隙,忽聽到羊尾傳來啪嗒一聲響,起初她以為是羊因為害怕而拉了急屎,并未在意,直到聽到矮桌后面?zhèn)鱽怼肮韮汗韮骸钡钠娈愴懧?,她才走過去察看,見矮桌后面有一大灘血漬,一只血淋淋的小羊羔兒正在奮力掙扎。胡桃終于心軟了,將捆綁著母羊四蹄的繩索解開,把它放下了矮桌。
傍晚時分,胡耀之和兩個兒子散工回了家。胡耀之看著院子里的橫木架、放血池、肉案板以及圈在廚屋里的奄奄一息的母羊,緊蹙著眉頭輕問:“閨女,你一個女人家,能干得了這個行當嗎?”胡桃只回了一個字:“能。”她的聲音很輕,卻透著無比的堅韌。那時候,胡北也跟著爹去了建筑隊,他摸著支在院子里的橫木扭頭盯著胡桃問:“二姐,你要吊秋千嗎?嘿嘿!我喜歡。”
那天夜里胡桃沒睡安穩(wěn)。她忽兒跑到西廂房看看睡著的娃兒,忽兒跑進廚屋瞅瞅下崽兒的母羊,一直忙活到黎明時分,母羊死了,它生下的四只小羊羔也沒有一只成活。胡桃聽小榮說過,死了的羊放不出血來,羊肉爛崴崴的不鮮亮,很難賣個好價錢。她必須盡快將這只剛剛死去的母羊剝皮剔肉。正當她攥著死羊的后蹄艱難地往院子里拖的時候,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是爹。爹提著一盞氣死風燈站在她身后。爹將燈籠往廚屋門框的釘子上一掛,雙手拖住了死羊的前蹄,爺倆一起將羊掛上了院子里的橫架吊鉤。她握著尖刀由羊的脖頸處下刀,順著肚皮剌了一條長長的豎口,隨即開始剝羊皮。這畢竟是她第一次試刀,手法極其緩慢,用了很長時間才將羊皮剝下來。當她收拾好下貨,將羊肉裝進座筐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
第一次試刀賒本了。二百塊錢買的生羊,羊肉賣了不到一百二十塊錢。她非常明白毛病出在哪兒,主要是買羊輸了眼色,不該買只正下崽兒的母羊,更不該等著它生下羊羔兒再下刀,說到底還是心軟了。她吸取教訓總結(jié)經(jīng)驗再次去了牲畜市場,這次她沒再專挑肥的買,而是花高價錢買了一只公羊。
第二天黎明時分。她將公羊按到了矮桌上,隨即握住了尖刀。她直接不瞅羊的眼睛,手里的尖刀照著羊脖狠狠刺了下去。公羊發(fā)出咩咩地慘叫,脖頸里隨即噴出一股褐色血漿,血漿流到矮桌底下置放的洋瓷盆里,泛著濃泡泡兒?,F(xiàn)場頓時彌漫起難聞的腥臭味兒。待到公羊咽下最后一口氣,她將吊鉤掛住死羊的下顎,隨即用繩子將它拉上了橫架,接下來就是剝皮剔骨。有了昨天那只母羊的經(jīng)驗,她的手法相對嫻熟了些,將剝皮剔骨的羊肉裝進座筐的時候,東邊的日頭剛剛跳出地平線。這個時辰趕集最好,不早也不晚。一個上午她就將羊肉賣了個精光,下貨、羊頭、羊蹄也一樣不剩。她又算了筆帳,不賺也不賠。她又連著殺了五只羊,結(jié)果都是不賺不賠。她琢磨著肯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找到小榮請教。小榮笑著說:“跟你說你又不聽,做生意還這么好心腸,你為啥不買打壓器?再說了,賣肉也有竅門的。”
明白小榮的意思,打壓器是給肉注水,而小榮所說的“賣肉有竅門”無非就是缺斤少兩??伤幌脒@么做,做生意就像做人,要對得起手里的這桿子秤。她寧可多加價也不做這種違背良心的事兒。別人的羊肉賣五塊她就賣五塊五,別人加價到五塊五她就賣六塊。起初人家都說她傻,也沒什么人愿意買她的羊肉,經(jīng)常在肉案上放臭了。放臭了她扔掉也毫不在乎。天長日久,她的生意卻逐漸好了起來,買肉的客戶逐漸多了起來。人們都說:“這閨女實在,賣的肉沒注水,足斤足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