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題記——生死有命，時光持存
　　 只是因為各奔東西，誰也不忍心先記起誰
　　 提醒一個失明的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一切
　　 明亮起來。
　　
　　 2
　　 當我看到那個村子，它已被高速路攔腰
　　 碾了過去，村子里擠出貨倉
　　 和更多的濫建房，除了老死的人以外
　　 剩下的，沒一個人認得
　　 他們將村道越走
　　 越窄而我離村子越來越遠
　　 像被擠了出去。
　　
　　 3
　　 遠遠地，我看著村子，升起塵土和黑煙
　　 人們?nèi)耘f燒煤，將豬糞壘進墻角
　　 我聞到一地的雞毛
　　 和牲畜的內(nèi)臟，在河道中飄走的味道
　　 稻地被工業(yè)區(qū)一塊塊吞掉
　　 而昔日的廢礦
　　 在山腰熄滅了
　　 煤的閃光。
　　
　　 4
　　 那是最后一個茅屋了。它將替村子回憶
　　 所有人遺忘的東西。
　　 祖父在這里，父親和他的弟弟們
　　 也在這里
　　 最后，他們像醒酒了一樣
　　 放下鐮刀和扁擔，把屋子交給白楊樹下
　　 一個殘破的秋天
　　 被眼目高傲的鄰舍孤立出來
　　 野草叢生。
　　
　　 5
　　 我知道，把路都走完了，就不能再回去了
　　 只有記起那個村子，它才會重獲生機
　　 趁秋末仍舊燦爛
　　 魚米雀躍，應(yīng)該把生銹已久的鐮刀
　　 拿出來，再割一次稻子，讓停產(chǎn)的旱地
　　 重新結(jié)出大豆、高粱、白菜和蘿卜
　　 二叔在黑魚泡子里下著掛子
　　 三叔嬉笑著吹著牛逼
　　 而父親仿佛從云端走下來，坐在田埂上
　　 卷著旱煙。
　　
　　 6
　　 當我想起這些事，祖父的檐下就人丁興旺
　　 這時，鄰舍間拉開焦距明靜而寬闊
　　 我掠過一望無際的水田
　　 像稻穗上的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