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二姐的小院(散文)
二姐是先生的親姐姐,比我年長三歲,她待我如親妹妹一樣。
二姐一生辛勞,雖然家在農(nóng)村,卻把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閑暇時,二姐喜歡打理她的一方小院。無論冬夏,小院都是生機盎然。我喜歡小院里的花草樹木,更喜歡小院帶給我的安寧和溫馨。
二姐家坐落在村子東頭的一個胡同里,大門正對著胡同口的馬路,因此小院便顯得幽深了許多。推開小院的大門,一株枝繁葉茂的絨花樹在陽光下郁郁蔥蔥,綠葉泛著光亮,這是二姐幾年前親手栽種的。絨球形的花朵形狀成全了它的樹名,貼切而生動。二姐說,她更喜歡叫它合歡樹,因為它寓意著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的美好愿望。
合歡樹不但具有觀賞價值還有極高的醫(yī)療價值。每年春節(jié)過后,天氣逐漸轉(zhuǎn)暖,合歡樹長出了濃密的葉子,微風吹來嘩嘩作響,似孩子們開心的笑聲。夜色降臨時,合歡樹又會悄悄地卷起樹葉,像個害羞的少女,藏起了滿腹心事,在漫長的暗夜里等待黎明前的第一縷曙光。
當夏日的炙熱洶洶而來時,一夜之間,合歡樹上打開了無數(shù)粉紅色的小扇子,毛絨絨的,花朵扇骨交錯在葉柄間,絲綢一般,像云又像霞。一陣風來,紅衫綠綢,翩翩起舞,妙曼生姿。
此刻,二姐一定會放下手中的活,一遍遍地繞著樹,喃喃地贊嘆著它的美麗。是啊,即便是那些大劇院最盛大的演出,也不如它們來得壯觀。
合歡在我國被譽為吉祥之花,自古以來人們就有在府邸花園、水池旁栽種合歡樹的習俗。幾千年來,合歡樹留下了許多美麗動人的傳說和文人墨客贊美它的恢弘詩篇。
清人李漁說,“萱草解憂,合歡蠲忿,皆益人情性之物,無地不宜種之?!惨姶嘶ㄕ撸瑹o不解慍成歡,破涕為笑,是萱草可以不樹,而合歡則不可不栽?!笨梢?,合歡樹在人們心里的重要性。
孫綽則在《念奴嬌·合歡花》中寫道,“看庭西兩樹,參差花影。妙手仙姝織錦秀,細品恍惚如夢。脈脈抽丹,纖纖鋪翠……最愛朵朵團團,葉間枝上,曳曳因風動”,其細膩傳神的描寫,讓多少后人怦然心動。
而我這次來的正好,恰是溫庭筠在《菩薩蠻》里說的“雨晴夜合玲瓏日,萬枝香裊紅絲拂……”的時候。沐浴在陣陣清香里,仿佛看到二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樹下跟我說著話。
攜著滿襟清香,我慢慢轉(zhuǎn)到合歡樹的北面。那里是二姐為一家大小打理一日三餐的廚房。大門西側(cè)靠近院墻的地方原是牛圈,如今成了幾只肥鵝的棲息之地。每當有人走過的時候,它們便會揮動翅膀,伸長脖子,嘎嘎地歡叫幾聲,似在歡迎一般。自從有了這群鵝,營養(yǎng)價值頗高的鵝蛋便時不時成了我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緊挨著牛圈的便是我們所有人的最愛——柿子樹。柿樹是有著悠久栽培歷史的果樹,但作為養(yǎng)生水果的新寵,是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我與小妹家都有柿子樹,但與二姐家的品種不同。我們的柿子是澀柿,要完全成熟才能脫澀。二姐家的柿子樹是很稀少的羅田甜柿,只要秋風一起,柿子掛了一點點黃色就自然脫澀了。待到柿子完全變色,站在樹下甚至不需抬頭,一伸手就可以輕輕巧巧地摘下一個。對著水龍頭洗去柿子上面的浮塵,咔嚓咬上一口,又脆又甜,汁水四溢。每當秋風漸遠,樹葉落盡的時候,枝上只剩下一嘟嚕一嘟嚕的柿子,如同金黃色的火焰,讓人心里滿是喜悅。每次我們?nèi)ザ慵?,或者二姐來我家的時候,總不忘給我們捎回來滿滿的一大兜。那脆甜的柿子喲,溫暖了我們幾輩人。
柿子除了利口,還可入藥,《本草綱目》記載,“柿乃脾、肺、血分之果也。其味甘而氣平,性澀而能收,故有健脾澀腸,治嗽止血之功。”所以,柿子是慢性支氣管炎、高血壓、動脈硬化等患者的天然保健食品。
其實,二姐的小院里除了柿子樹,還有那枝干虬結(jié)、樹皮皴裂的棗樹,碩大如傘的核桃樹,蔥蘢的草莓,鮮嫩的絲瓜……也都是我們的鐘愛。
緊挨著這些果樹的便是二姐頗為自傲的小菜園了。一年四季,二姐的小菜園都是滿眼的青翠。各種蔬菜除了滿足自己家的餐桌,二姐還會隔三差五給我們送來幾袋子。春寒料峭,別人家的餐桌上還充斥著陳年的蘿卜、白菜的時候,我們家已經(jīng)吃上了清新爽口的蒜蓉油麥菜、營養(yǎng)豐富的香菇青菜。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頂花帶刺的黃瓜、又甜又沙的西紅柿也如約而至。秋風颯爽,圓滾滾的冬瓜,香甜軟糯的南瓜又紛至沓來。白雪皚皚的時候,一份韭菜雞蛋餡的餃子,一碗飄著芫荽清香的榨菜肉絲湯,暖心暖肺。特別是近幾年,孩子們都漸漸長大,紛紛去了外地讀書或工作,二姐又在原來的菜園里專門辟出一塊地方種了甘蔗。中秋時節(jié),幾家人團聚在一起,那甜蜜多汁的甘蔗甜醉了我們的心。
菜園的外圍,緊挨著過道的是二姐的小花園。二姐的小花園并沒有特別名貴的花草,但每次都會讓你感到春色葳蕤、滿心舒暢。蘆薈、玻璃翠、燕子掌一年四季常綠;月季、太陽花恣意地盛開,長春花卻很低調(diào)。即使進入冬季,有些花不再開放,待明年暖風一吹,一場酣暢淋漓的春雨滋潤,這些花花草草又舒枝展葉,活色生香起來,給二姐的小院增添無限的風光。
二姐的小院,是愛的小院,氤氳著日子里最樸實的煙火氣息。如今,二姐已是重病纏身,臥床多日。小院枯藤老枝,一派瀟肅。不知道何時?小院才會重現(xiàn)二姐忙碌的身影。生命的旅途中,二姐還能與我們一起走過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春夏秋冬……
后記:公元2020年12月6日(陰歷十月二十二)二姐不幸去世。謹以此文紀之。愿二姐一路走好,天堂再無病痛……
恭喜歡兒妹妹散文摘精,祝創(chuàng)作愉快,精彩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