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滿堂國軼事(散文)
說起“滿堂國”這個村,有些引以為豪。村里一條興旺的公路,貫穿村子中間,給村子帶來了生機(jī),帶來了村外的世界。
村子里人口密集,有一萬余人。原名滿堂村,因為日子紅紅火火,后來,后生小子們大言不慚地將滿堂村取雅號為“滿堂國”。
滿堂國的人會過日子,不差錢,也不妄花錢。公路邊上廠子多,幾千萬資產(chǎn)的不乏其人。村里的人們靠著打工,也能混個溜光水滑,可是老輩子留下的傳統(tǒng)還在。幾年前,村里來了幾個賣吃食的,不出兩個月優(yōu)勝劣汰,剩下三家。一家村中間賣饅頭的,干凈利落的小兩口,賣的黑饅頭,白饅頭,兼帶著粘豆包。一家賣馃子肉夾饃的,外帶豆腐腦,也是兩口子,男的炸馃子,女的肉夾饃,說話地道的南方口音,熱情的很。還有一家,麻辣鴨頭,一個年輕的小伙。
叫小二哥的,蹬著三輪車,暮色將至的時候,圍著滿堂國的南北兩趟街,轉(zhuǎn)上兩圈。三輪上的小喇叭,傳來好聽的男中音:“麻辣鴨頭,麻辣鴨頭,好吃的麻辣鴨頭!”
滿堂國的村民就認(rèn)這三家,多一個都養(yǎng)不住。其中最數(shù)小二哥的生意好。他的車子里順帶著自己醬的豆腐皮,熬的燜子,燉的豬蹄。生意越做越紅火。
說起這個過日子,也是有說道的,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過法;男人有男人的奔頭,女人有女人的期盼。男人是摟錢的耙子,女人是收錢的匣子。碰上個會過日子的女人,能把窮日子過的滿院生輝,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麻辣鴨頭的小二哥,踩住了三輪車的閘門,半停不停的檔口,從南街緩緩的往北街顫悠。一個個的腦袋,從胡同口出來,這家半斤,那家四兩,有的說家里烙的大餅要二斤燜子最好吃了。醬豆腐皮,煮花生米,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生意好的不得了。
但是南街的鐵梅是絕對不出門的。
“吆,不就是幾個鴨頭嗎?有什么好吃的,我腌的臘肉,拌的辣椒比那個好吃多了。切!一股地溝油的味道?!?br />
兩個兒女,嘬著手指頭走了,眼睛還在瞟著小二哥的三輪車。
鐵梅對自己是非常自信的,她的一張大白臉,一對動不動就瞪起來圓溜溜的大眼,配上170公分的身高,就像《水滸》里的孫二娘轉(zhuǎn)世。偏偏這樣一個鐵梅,嫁了個矮腳虎王英似的人物大歪子。
大歪子,人長得矮,心卻活絡(luò)的很,是他們這代人里數(shù)得著的精明人。
只是有幾年沒在村里露面了。幾年了,六年了吧?
可不只六年,跑路三年,進(jìn)號子蹲班房三年。
大歪子不在的這幾年,鐵梅的家里冷清了不少。
娘家的親戚們該斷的都斷了。婆家的親戚們該斷的也斷了。
娘家的人說,再走一步吧!何苦歪脖樹上吊死?他大歪子,敢領(lǐng)著別的娘兒們胡來,你何苦還守著他這個家?
婆家的人說,走吧!走吧!趕緊的!你連丈夫都能送進(jìn)監(jiān)獄,這個家族哪里還能容得下你?
鐵梅把縫紉機(jī)踩得飛快,月亮下去了,黑夜里的風(fēng)吹得院里的棉花,嘩嘩直響,她打了個哈欠。這是王嫂孩子的校服,有點肥大,她改小一點。自從大歪子進(jìn)了監(jiān)獄。她不得不低頭過日子,見了誰都笑臉相迎。
手里一個哆嗦,針扎在了手上,血“滋”地冒了出來。鐵梅用嘴巴嘬了兩口,自己怎么這么不小心呢?這可不是自己的風(fēng)格。想想前幾年,自己順風(fēng)順?biāo)依锿饷嬲f一不二。老公大歪子,服服帖帖的。煙酒花了多少錢,都是要一筆不剩的交代個清清楚楚。自己臉一沉,大歪子毛都不敢飺。
可是他怎么就勾搭上了洗頭房的婊子?剛接到大哥的電話,正是晚上,她一溜煙從家里出來往大哥廠里跑。半路犯了迷糊,一屁股跌倒在村西的墳地里,半天沒醒過神來。
什么?讓我走?我有什么錯,我來滿堂20年了,從小媳婦兒熬成兩個孩子的娘,我容易嗎,我?從墳地里爬起來,鐵梅就打定了主意,大歪子!你不是跑嗎?你就算躲進(jìn)陰曹地府,我鐵梅也得把你給挖出來!
鐵梅也真夠鐵的,在大歪子出走的第四年頭上,把大歪子從出租房抓了出來,提溜進(jìn)班房,蹲了兩年多的監(jiān)獄。
村里人說啥話的都有,有人說,鐵梅心里愛著大歪子,是想盼著大歪子回來后,繼續(xù)婦唱夫隨呢!鐵梅一口唾沫粹在地上,“我呸!”這幾年兒子娶媳婦,姑娘嫁人,哪一樣被人落下了?一個鋼镚都沒欠人家的,沒了大歪子,我活的更滋潤。
說話的人縮縮脖子,這個女人可真厲害!把稱呼從嫂子,改成姐,姨,或者梅子。
大歪子回來的時候,夏天的過晌。屁股后頭沒見洗頭房的妹子。鐵梅早早的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到東邊四間房里。大歪子更狠,馬不停蹄地叫來工匠,在中間用鋁合金封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招呼四鄰八家,吃肉喝酒打麻將,著實樂呵了幾天。
大歪子似乎故意跟鐵梅對著干,把拴在肋條上的的幾個票子,解下來,在開發(fā)區(qū)弄了個海鮮調(diào)料店鋪,把兒子女兒都招呼過去。一時間風(fēng)頭壓過了鐵梅。
鐵梅蒙上眼睛裝看不見,照常種地賣菜,風(fēng)里來雨里去,眼睛不撩大歪子一下。
精神了沒幾天,大歪子蔫了。不懂行情,海鮮猛跌,自己的十來萬打了水漂,兒子的錢也黃了。沒辦法,厚著臉皮,叫兒子跪在鐵梅面前,乓乓磕響頭。鐵梅流著淚,拿出十來萬堵了虧空,用眼睛剜了一眼大歪子,揚(yáng)長而去。
兒子兒媳打工去了。沒了錢的大歪子格外老實,天一黑就貓在家里。倒是有人看見鐵梅拿著菜刀,叫囂著:“你給我滾出來,我找刀劈了你!”
大歪子囁嚅著說:“我知道當(dāng)初讓我進(jìn)監(jiān)獄,就是你的事情,依著你哥,早把我放了!”
那是大歪子出來后的第一次直面相對,后來的事情,大家就不知道了。
又隔了幾天,人們看見大歪子蹬著三輪車,上面坐著鐵梅,跟大歪子的的另一個女兒,有說有笑。有好事的人問:“嬸子,去哪呀?”
鐵梅笑著說:“不興叫嬸子,還喊我姨!”眼里竟然有淚花。
滿堂國人的日子,一天不落,紅紅火火的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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