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民國歷史學(xué)家，學(xué)術(shù)著作頗多，也有名氣（《毛選》文章將其列為與胡適、傅斯年同類）。《先秦諸子系年考辨》是他1935年出版的，對子夏、魏文侯及子夏居西河教授都作了考究。我讀他的的“子夏居西河在東方河濟之間不在西土龍門汾州辨”一文，是世紀(jì)初錢氏已過世。
　　 他把《史記》記“子夏居西河”定位在“東方河濟”，不在“西土龍門汾州（含龍門韓城）”的緣由很多，此處僅錄兩條：一是“然孔子弟子不出魯衛(wèi)齊宋之間，孔子死，而子貢居齊衛(wèi)，子游子張曾子在魯，何以子夏獨僻居合陽韓城黃河之西尤門之附近？其地在戰(zhàn)國初尚無文教可言，謂子夏教授其地事殊可疑?！彼诿總€字下都標(biāo)有重點號，以見這個證據(jù)之重要，以此得出結(jié)論：“謂子夏居之者，胥（皆）出后人附會不足信也?！倍恰白酉臏厝艘?，其退老何不于故鄉(xiāng)文物之邦，而遠至合陽韓城荒陬水澨……謂子夏退老在龍門附近，河濱石窟之間者，皆后世之妄說也?！焙沃^“合陽韓城荒陬水澨”？白話說就是錢氏對子夏居西河在“合陽韓城荒山泥水無人煙”之地大為懷疑。并以此結(jié)論“謂子夏居西河教授決不在龍門華陰之間”“后世之妄說也，不足信也?！闭堊⒁忮X氏用“決不在”的絕對語氣，霸氣自信不容分辦。
　　 “子夏居西河教授”在唐之前只有一說，即西漢鄭玄注《禮記》在龍門華陰之間，后至唐引《隋圖經(jīng)》，遂有“安陽之說”，即是錢氏云“東方河濟之間”，至清代疑古主義盛行，有學(xué)者戴震否定“汾州之說”，錢氏繼承疑古主義，竭力否定“汾州韓城龍門之說”。
　　 錢氏人雖去，但“不在西土龍門”廣為誤傳，故仍有批駁之必要。
　　 隨著零五年韓城“梁代村墓葬”的挖掘發(fā)現(xiàn)，零七年央視直播考古現(xiàn)場，讓韓城“先秦文明”更加亮麗起來。本文就從這個角度讓錢氏“戰(zhàn)國初尚無文教可言”“合陽韓城荒陬水澨”的疑慮釋然。
　　 歷史上把夏商周春秋戰(zhàn)國稱為“先秦時代”。這里的韓城“先秦文明”，特指西周至春秋戰(zhàn)國這先秦年代：
　　 （一）兩周時代韓城就是文明之地，公元前1039年，周成王四年大分封，將武王兒子封在韓塬，稱為韓侯園，“韓城”之名由此而來。公元前770年受封梁國與公元前678年，受封的韓武子采邑國，都在韓城地域。屢屢成為王侯的封地，豈能是“不毛之地”。《詩經(jīng)?韓奕》記載“奕奕梁山，唯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薄蹲髠鳌酚杏?，韓城城西北曾有韓侯廟。一個多次王侯的分封地，必有其文明，怎么可能是錢氏所說“荒陬水澨”之地。
　　 （二）秦晉韓塬大戰(zhàn)《史記?晉世家》有記：“惠公六年（公元前645）九月壬戌，秦穆公晉惠公合戰(zhàn)韓原?！鼻啬鹿髣伲摴π匈p之地，就叫“論功村”（南塬龍亭）至今猶存。秦晉大國爭奪之地，必然富饒文明，兩大國豈能為有只荒山野嶺，來打仗較量。
　　 “韓原”《史記》記有九處之多。錢氏未來來韓城合陽親自考察，講韓城合陽在戰(zhàn)國的“尚無文教可言”“荒陬水澨”之地，是主觀武斷，難以立說。
　　 再說戰(zhàn)國時期，韓城更是秦晉、秦魏常常拉鋸爭奪之地，《史記》多處有記，如“晉伐秦，攻少梁”“秦與魏戰(zhàn)少梁”等?！吧倭骸敝凇妒酚洝分杏?9處之多，少梁之名至今猶存。
　　 《史記》多處記“少梁”“梁國”“韓原”，太史公豈能把個“荒水野嶺”之地也記在《史記》中。
　　 （三）“梁代村墓葬”，更是以考古文物證明韓城在先秦時文明燦爛。
　　 歷史遠古，專家考評為“兩周墓葬”，距今大約2800年左右，正是先秦時代的文明；墓葬面積大，約500畝，墓葬多，895一座，車馬坑64座；墓葬等級高，專家認定為大型諸侯墓葬；文物琳瑯滿目，有玉器、青銅、劍鞘、龍紋師等。還有玉雕飛鳥，青銅河魚。
　　 只從這幾方面看，韓城在戰(zhàn)國前的先秦時就文明燦爛輝煌，非是個“荒陬水澨”之地。特別是出土了，工藝絕倫的玉器串飾，最早的樂器建鼓（把韓城鼓樂之源推到了前二千七八百年時代）。純金劍鞘，兩周時期首先發(fā)現(xiàn)，鑄刻清晰金文（內(nèi)公作鑄鬲子子孫孫永享）的青銅鬲等等，不論這些文物是古韓侯國（前1039年）的、還是古梁國（前770年）的、還是北芮國（前677年），它們都是諸侯、王君的陪葬品，以見韓城距今大約2800年左右，就有著輝煌燦爛之先秦文明。判定“子夏居西河教授”“決不在西土合陽韓城”的錢氏，能多活十幾年，看到梁代村墓葬所展現(xiàn)出的韓城在古先秦時代的文明，他也會后悔《系年》里的錯誤判斷。
　　 （四）《詩經(jīng)》亦是展現(xiàn)合陽韓城，先秦時代就是文明之地。
　　 《詩經(jīng)》是由孔子收集春秋時代民間詩歌編成的。按年代應(yīng)該是公元前五世紀(jì)至八世紀(jì)的先秦時代?！对娊?jīng)?大雅》就記有韓城的《韓奕》，記有合陽的愛情故事以及洽川相關(guān)的三十多篇詩歌。這是合陽韓城——龍門西河在西周春秋時期的文化結(jié)晶，聰睿和智慧。錢氏何以懷疑合陽韓城“在戰(zhàn)國尚無文教可言”。
　　 錢氏如果看到“梁代村墓葬”及韓城先秦時代的文明，那么他對“子夏居西河”在龍門西河的合陽韓城的種種懷疑，便得到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