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一不小心自己已經(jīng)年過半百，開始步入中老年人的行列。中老年人健忘又念舊，我也不例外，可能前幾天發(fā)生的事轉(zhuǎn)眼就忘，很早以前生活的點點滴滴回憶起來卻很清晰，就像一幀幀畫面，在腦海里不停地播放。
　　
　　 （一）那些年我們吃過的美食
　　
　　 我出生于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由于前幾年我國剛遭受過嚴重的自然災(zāi)害，再加上大集體的生產(chǎn)勞動方式，每戶人家都不富裕，只能勉強顧住溫飽，每天除了玉米面糊糊，小米粥，玉米面窩窩頭，其他東西就很少見了。蔬菜更是單調(diào)的可憐，生產(chǎn)隊里的菜地里大部分是難吃的莙荙菜，南瓜，秋天是白菜，茄子，白蘿卜，胡蘿卜，大蔥等大路菜。即使有了菜，對于每年只能從生產(chǎn)隊分五六斤菜籽油的家庭來說，哪能天天炒菜吃呢？于是，那些不多的蔬菜就被腌成咸菜配飯吃。在我的記憶里，童年的我很少吃白面饃，也很少能吃到面條。
　　 那些年能吃到一頓美食會讓我用好長時間來回味。
　　 記得我上小學(xué)二年級時，參加了學(xué)校組織的文藝演出，得到了一次享受美食的機會。
　　 那個時候正值全國都在“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工業(yè)學(xué)大慶”，為了宣傳黨中央的這項精神，下鄉(xiāng)演出就成為常見的方式。我們小學(xué)的老師從幾個班挑選了二十幾個聰明伶俐的女同學(xué)參加了學(xué)校的文藝宣傳隊，配上當(dāng)時流行的歌曲，編排了幾個小舞蹈，也就是現(xiàn)在人們說的“忠字舞”，然后到周邊的各個地方演出。
　　 記得有一次要在夜晚去公社的大禮堂里參加演出，演出前公社管了參加演出的演職員一頓晚飯，我記得那是一頓燴菜，平素只有大年三十中午才能吃到，其他日子里是見不到的。燴菜里有冬瓜，白菜，土豆，粉條，還有我們一年里也見不到幾次的大肥肉片，每人再發(fā)一個雪白的大饅頭。那碗燴菜真香啊，那頓美食讓我們那幾個參加演出的同學(xué)給身邊的人足足諞了一年。
　　 每年放了寒假，我都要去幾個出嫁了的姑姑家里小住一段時間，這一年我來到了湯陰縣四姑姑家里。
　　 剛過罷春節(jié)，姑姑家里剩下了半斤多豬肉，準備留到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吃。因為那時候沒有冰箱，怕肉保存不好會壞掉，姑姑就把肉“生焯”了一下——就是用油炒至七八分熟，用一個白瓷碗盛起來放到我住的那個小屋。每天晚上我看著那碗豬肉片，饞得直流口水，實在控制不住了就偷偷吃了一片。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個肥肉膘子非常難吃，吃了都想吐，但是那個瘦肉很香很好吃。于是，每天晚上睡覺前我就拿起一塊肉片，把上面的瘦肉吃掉，再把剩下的肥肉放進碗里。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姑姑準備做燴菜，來拿那碗生焯過的豬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只剩下一碗白花花的肥肉片子了。姑姑很疑惑，把這件事說給了姑父，姑父說：“是不是老鼠偷吃了？”姑姑說：“老鼠還會只挑著吃瘦肉？把肥肉留下？”
　　 聽著姑姑姑父的談話，我的心里砰砰直跳，臉上也燒了起來：我就是那個“挑瘦揀肥”的大老鼠啊！可能姑姑姑父早已猜出是我偷吃的，可是他們卻都沒有責(zé)怪我。后來生活條件好了，每次去姑姑家姑父都會給我炒上好幾個菜招待我，我說起以前那件糗事，姑姑姑父都說早就忘記了。
　　 我五姑姑訂婚時，十幾歲的我也跟著去解了解饞。
　　 鶴壁老區(qū)市中心有個高門臺飯店，鶴壁人都知道，那個飯店有名氣是因為他們的小籠包很好吃，而且很實惠，很多年輕人訂婚都會去那兒招待女方家親戚。
　　 我五姑姑訂婚那天，我媽媽和兩個叔叔嬸嬸都去了，還帶著每個家里的幾個孩子。那時候人們都不富裕，平時很少去飯店吃飯，所以訂婚時女方的家人能去的就都跟著過去改善一下。
　　 五姑父擺了兩桌，簡單要了幾個熱菜，然后今天的主角小籠包就隆重登場。一次上十籠，上來不到幾分鐘就像風(fēng)卷殘云被“消滅殆盡”——對于平日里難見葷腥的我們來說，吃一籠小籠包那就是勉強塞塞牙縫。我不記得那次共吃了多少籠小籠包，可是忘不掉店里那些服務(wù)員驚奇的眼神和不加掩飾的低聲議論。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很熱情地招待著我們，畢竟“開飯店的不怕大肚漢”嘛！小籠包吃夠了，還要喝一碗雞蛋木須湯溜溜縫，我們這些小孩子早已是一滴水也喝不下了，所以只有大人喝湯，孩子們四處跑著去玩耍。自然，這次美食經(jīng)歷我也多次在小伙伴們中間炫耀，說到精彩處，聽的人，說的人，口水都會不由自主地流出來。
　　 我成年后，也曾多次去高門臺飯店吃小籠包，不知道怎么回事，再也吃不出小時候的味道。不知道是小籠包的味道變了，還是我們的口味變了。
　　
　　 （二）那些年我們玩過的游戲
　　
　　 看著現(xiàn)在的孩子，整天看著電腦，拿著手機玩游戲，我很心疼他們，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爸爸媽媽，他們的爺爺奶奶小時候玩的游戲是多么精彩有趣。
　　 那時候人們只能勉強顧住吃穿，哪有閑錢給孩子們買玩具？我們都是就地取材，幾塊破布，一根繩子，幾顆石子就是我們的玩具。
　　 女孩子最愛玩的就是毽子、跳繩和抓石子。毽子是求著母親做的，做法有兩種，一種是六塊布縫成一個正方體，里面裝上玉米籽，麥粒或者谷子，秕谷，也有的干脆裝上很小的石子；還有一種是用十二塊較小的布，兩兩相對縫起，做六份，裝上跟第一種毽子相同的東西，然后拼接在一起，成為一個鏤空的圓形布包，我們更喜歡第二種毽子，雖然費事，但是玩起來更好用。用毽子玩的游戲有踢毽子，接毽子。踢毽子可以一人玩或多人玩，接毽子至少需要三個人配合才能玩。
　　 踢毽子可以玩出很多花樣，正面踢，兩腳交換踢，腳尖踢，小腿踢，背后倒掛金鉤踢，高手還可以左后倒掛金鉤踢；玩接毽子需要兩個人站在兩邊，一個人站在正中間，兩邊的人拿起毽子砸向中間的人，如果被中間的人接住了，直接得分；砸到身上沒有接住，就要扣分，沒有分了就得下場，讓兩邊的一個替換上去。如果人多，四個人，六個人都可以玩接毽子，分成三組，中間接毽子的人就成了兩個，在玩這個游戲時，可以使出多種“戰(zhàn)術(shù)”，比如，詐扔，就是假裝扔出去，或者看著這個人扔另外一個人，讓對方虛虛實實弄不清楚，至于“頭頂開花”，“海底撈月”等招式，很多人都會玩，每次玩接毽子都會吸引很多小伙伴觀戰(zhàn)，加油的，喝彩的，熱鬧十足。
　　 跳繩就比較自由了，可以一個人跳，也可以兩個人，三個人跳，跳繩也有很多姿勢，正跳，倒跳，交叉跳，還有跪跳，單腳跳，雙腳跳，兩腳交換跳，邊走邊跳，還有兩人一起跳，多人一起跳……等等，現(xiàn)在的孩子大部分都會跳繩，跳繩還成為中招體育考試的一個項目，我們以前玩的游戲總算有一個傳承下來了。特別是看到有些孩子們的花樣跳繩比賽，真讓人大開眼界，真的很欣慰這個游戲后繼有人。
　　 抓石子現(xiàn)在很少有孩子玩了，我們小時候哪個女孩子的書包里沒有一副石子呢？這種石子最好的是青石子，誰如果有一副青石磨的石子會讓人艷羨不已，都會纏著跟她玩。還有的是普通石子磨的，也有用紅磚磨的，紅磚磨的石子太輕，手感不好。一副石子是七個，玩的時候，抓一個在手里，然后把這個石子拋起來，飛快地去抓另外兩個石子，如果能把三個石子順利抓到手里，第一步就算贏了，再抓第二對兒，第三對兒，順利抓完三次就算贏了第一局；第二局的難度就增加了，要拿一抓仨，我們一般都會敗在第一局，能完成第二局的寥寥無幾。
　　 男孩子玩的游戲就豪放多了，他們會摔紙疊的“面包”、“三角”，就跟現(xiàn)在孩子玩的摔卡片差不多；會用泥巴玩摔“大炮”、造城堡；還會一個人騎在另一個人身上兩個人雙手交疊在一起，分成幾組玩“懟坦克”，或者用手抓住自己的一只腳互相撞擊玩“對拐”。當(dāng)然，還有男孩女孩都喜歡玩的“老鷹抓小雞”，這種游戲現(xiàn)在的幼兒園里還在玩，我就不介紹了。另外一種現(xiàn)在的孩子都不玩了，叫做“擱擠尿床”，就是冬天比較冷的時候，七八個孩子靠著一面墻使勁兒擠在一起，一邊擠一邊喊：擱擠尿床了啊，擱擠尿床了啊！誰被擠了出來就再去隊伍后面排隊接上。這個游戲，玩的就是個熱鬧，這樣擠來擠去，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再冷的天也不覺得冷了。有時候女孩子們也會玩這個游戲，不過女孩子害羞，光擱擠不喊。
　　 還有一種簡單的游戲就是“跳格子”，用粉筆在地上畫上三道橫線，最后面是一個大大的田字格，然后就開始玩了。玩法也比較簡單，把毽子放在第一道橫格內(nèi)，用腳踢向第二道橫格內(nèi)，如果毽子接觸到粉筆畫的白線，就“燒”了，也就是輸了。到了最后的田字格，需要按照順序把毽子踢到每個格里，最后再把毽子踢到田字格上面的空地上，用雙腳夾住毽子用力踢向起點，在這個過程中，只要毽子觸線就算輸，要換人重新開始玩，如果能順利走完全過程，就算贏得了一局；還有一個游戲，叫“打花牌”，三個以上的女孩拉著雙手，把每個人的一只腳翹起來盤在兩人拉著的雙手上，然后依次把腳盤起來圍城一個圓圈，然后每個人單腳跳動著一邊轉(zhuǎn)圈一邊拍著手唱著歌謠：“打花牌，打花牌……”，經(jīng)常是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有人掌握不好平衡倒在地上，隨即所有人倒在一起，嘻嘻哈哈亂做一團；當(dāng)然最簡單的游戲還有跳皮筋，兩個女孩用腳抻起皮筋，一個人或者多人在中間按照一定的程序跳，隨后皮筋從兩個女孩的腳脖子，小腿肚子，膝蓋一直往上移動，游戲的難度也越來越大，有些高手能一直跳到皮筋被舉到頭頂……
　　 下了雨孩子們會在村里玩水仗，下了雪會滑雪滑冰打雪仗，還有一種無論哪個季節(jié)男孩女孩都喜歡玩的游戲，就是爬樹。農(nóng)村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樹，對樹的征服就是爬到它的最高處。女孩子們會在樹上玩過家家的游戲，樹上的花和葉子可以做成“食物”和“禮品”，每一根樹枝就是女孩們臨時的“家”，孩子們在樹上沿來沿去，玩著串親戚的游戲；男孩子在樹上就是拿著樹枝各種打打殺殺，掉下樹是常見的事，受傷的是極少數(shù)，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都很皮實，經(jīng)得起摔摔打打。
　　 還有夏夜麥場里捉迷藏，夏天小池塘里游野泳，秋天去山上摘果子打野食……這些游戲豐富了我們的童年，讓我們增添了很多快樂的回憶。
　　
　　 （三）那些年我們聽過的故事
　　
　　 小時候人們的精神生活很是匱乏，農(nóng)閑之時最受歡迎的就是會“說古”的人，我爺爺就很會說古。爺爺很勤快，平時一般在地里勞作，只有下雨天或者冬天他才能閑下來，我們一看他賦閑在家就糾纏著讓他說古。
　　 爺爺年輕時逃過荒，打過仗，最有名的是參加過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牟山戰(zhàn)斗”，因為作戰(zhàn)勇敢，他被譽為“牟山戰(zhàn)斗八勇士”之一，其名字被鐫刻在牟山戰(zhàn)斗英雄紀念碑上。豐富的人生閱歷使?fàn)敔斠姸嘧R廣，也就有了說古的素材。
　　 爺爺說古，一部分是他聽過的那些妖魔鬼怪神話傳說，還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爺爺?shù)恼Z言表達能力非常強，可惜他不識字，如果他有文化，可能會是另一個蒲松齡。爺爺講的神話故事很多，可惜大部分我都記不清了，只有一個故事，我至今還難以忘記：
　　 傳說古時候有一個賣貨郎，就是挑著擔(dān)子走街串巷賣針頭線腦等日用品的小商販，有一天他賣完貨回家，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尿了一泡后繼續(xù)上路，突然覺得后面那個竹筐特別沉，他好奇地把竹筐上的東西拿開，竟然發(fā)現(xiàn)里面坐著一個長相漂亮，身材嬌小的女子。他問女子：“你是誰？為啥躲在我的竹筐里？”
　　 “我是山后一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昨天一伙強盜把我家搶了，他們還要把我賣掉，我趁他們不注意就逃了出來，正好看到你去解手，就鉆進你的竹筐里……”
　　 “我把你送回家吧！”好心的貨郎對女子說。
　　 “我家里的人都被強盜殺了，房子也被他們燒了，我無家可歸了?！迸涌蘅尢涮涞卣f。
　　 “那怎么辦？”貨郎為難了。
　　 “大哥，你是不是還沒有成家？如果你沒有媳婦我就嫁給你吧！”
　　 單身二十多年的賣貨郎一看這個美麗的女子竟然主動要嫁給他，真的是喜出望外，他立馬把女子帶回了家。
　　 從此賣貨郎還是出門賣貨，女子在家收拾家務(wù)，她不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還每天給賣貨郎包餃子吃。
　　 無論賣貨郎回家早還是晚，都能吃到香噴噴的餃子，時間長了，再好吃的餃子也會吃煩，他就對媳婦說：“你不能換個樣兒嗎？天天吃餃子，我都吃煩了?！?br />　　 女人不好意思地說：“可我只會做餃子?！辟u貨郎也不好再說什么，畢竟女人做的餃子很好吃。
　　 這一天，賣貨郎早早就賣完了貨，他回到家時看見女人在廚房里忙活，他就悄悄地從窗戶里面看女人是怎么包餃子的，只見爐灶上的鍋里熱水沸騰，女人卻一不和面，二不盤餡，看到鍋里的水開了，她竟然脫掉褲子，往鍋里屙起來，說也奇怪，女子拉的屎到了鍋里竟然變成了白花花的餃子。賣貨郎一看，惡心得差點吐出來，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媳婦不是凡人，他嚇得趕緊逃出了家里。
　　 就在他在村口徘徊之時，從遠處過來了一個算命先生，賣貨郎趕緊拉住算命先生，把自己女人屙餃子的事跟他說了一遍，算命先生聽了，掐指一算說道：“你的媳婦不是凡人，她是山里得道的狐仙，你如果想讓她變成凡人跟你過日子，你就去你們相遇的那個地方，找到狐仙的狐貍皮，然后燒掉，她身上的法術(shù)就會被破解掉，就會跟你過平常人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