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間十點多鐘，老蔣和他的徒弟胖娃子躲藏在公路邊上一根高壓電線桿子后面，他們兩個的眼珠子瞪得溜圓，緊盯著小區(qū)前面那間川菜館。
　　 “格老子，這騷皮婆娘！日媽吆，等哈哈出來，格老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老蔣咬牙切齒，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低聲辱罵著。
　　 胖娃子糾結(jié)道：“蔣哥，你們兩口子到底是郎個回事嘛，郎個說翻臉就翻臉呢？你們以前不是挺好的嘛，有說有笑的。”
　　 “嗨！一言難盡，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崩鲜Y欲言又止，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喔喔，郎個嗦。”胖娃子頓時無語了。
　　 “胖娃子，等一哈哈，他們兩個龜兒子從屋頭出來之后，小弟你別的不用管，我那個婆娘由我來解決，你的任務(wù)就是對付她身后那個男人。胖娃子，到時候你把拳頭攥緊了哈，格老子往死里整，整死了去個秋！出了啥子事情由老子負(fù)責(zé)?！崩鲜Y拍著胖娃子的肩膀安撫道。
　　 “那是那是。只是，只是法律，法律……到時候派出所會不會來找我的麻煩喲？哥子，要曉得我可是進(jìn)過一趟啰。說實話，眼目前一想到起，我的腿肚子還轉(zhuǎn)筋呢?！?br />　　 “嗨吆，打死他嘛，只不過是我的氣話。人嘛，好端端的郎個說打死就打死了嘜。我的意思就是說，到時候讓你搡他幾錘，踢上幾腳，嚇唬一哈哈就行了嘛?！?br />　　 “喔，是郎個嗦，那麻達(dá)莫得。你的意思是打個擦邊球，轉(zhuǎn)法律的空子，既打了人，又不驚動派出所。不行，不得行，打架嘛，到時候打得火上墻，腦殼一熱，把持不住啷個辦嘛？”
　　 “打殘廢了就算秋了嗦，反正我剛才說過，出了啥子事情由我兜起走嘛?！?br />　　 “喔，郎個說嗦。說來說去，蔣哥你還是讓我去觸碰法律。不得行，要不得，到時候我只能幫你拉個偏架，別的搞不成，算秋啰?！迸滞拮邮謸u得像撥浪鼓。
　　 “要不然這樣嘛，胖娃子，不管郎個說，你也算是我的徒弟吧？這么多年以來，我待你也不薄吧？總而言之，格老子總沒有虧待過你吧？要不然這樣，從今往后呢，我們以前掙的錢是郎個分的？你看看我哈，啷個都?xì)獬蛇@個慫皮樣子嘍，氣糊涂了哈?！崩鲜Y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胖娃子道：“三七開嘛，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搞忘嘍？”
　　 “喔喔，是嘛是嘛，我剛才說到哪里了？對對對，三七開嘛。這次你老弟只要幫了我，從今往后呢，咱哥倆好說，有話好商量嘛。四六開啷個樣嘛？”
　　 “不得行不得行。既然都是哥子啰，那干脆就五五分嘛?！迸滞拮油ω澬?，接著辨解道，“這么多年以來，臟活累活都是我個人干。再者說，我的技術(shù)目前也差不多了嗦?！?br />　　 老蔣手一擺道：“好嘛，再讓你小子一馬，我拿五五這總可以了吧？”
　　 胖娃子思索了一陣子說：“好嘛好嘛，就按照你說的辦，你畢竟是我的師傅嘛?！?br />　　 “喔，這就對嘍。胖娃子，你放心，師傅啥時候都不會虧待你的?！?br />　　 “那就好，那就好嘛。”胖娃子嘿嘿笑著。
　　 此時，一男一女從川菜館里面走了出來。老蔣咬牙道：“胖娃子，你看到了哈，就是那兩個狗男女，走，咱們過去攔到起！”
　　 老蔣一路小跑了過去，走到近前一把扯住那女人喝道：“嗨嗨！騷婆娘還想往哪里跑！格老子?xùn)|找西找，都找個五六天了，硬是找不到！這下子看你們兩個還想啷個撇脫！”
　　 女人一驚，頓時醒悟了，惡狠狠道：“嗨！爪子！把你的臟手拿開哈，老畜生！”她長得很漂亮，瓜子臉，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此時雖然很氣憤，但依然掩蓋不了她那靚麗的容貌。
　　 老蔣不溫不火，緊緊抓住她的胳膊不撒手，吼道：“嗨呀！你個騷皮婆娘，還竟然罵人，罵哪個是畜生嘛？這深更半夜的，你溝子后頭還拖起一個野男人，還想倒打一耙啊？快點老實交代，你和他到底是啥子關(guān)系？”
　　 那個男人五十來歲的模樣，穿著土里土氣，邋里邋遢。不難看出，他肯定也是一個打工者。胖娃子朝著他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領(lǐng)子厲聲喝道：“嗨嗨！老色鬼，你，你他媽的是不是不想混了嗦，竟敢勾搭我蔣哥的婆娘?！?br />　　 那老男人邊掙脫邊辯解道：“放你娘的狐臭屁！怎么能夠打胡亂說！要曉得，我可是她的堂哥哥，不信的話你去問問麗群表妹嘛？”
　　 胖娃子哪里聽他胡攪蠻纏，朝著他的臉上就是一拳，吼道：“去你娘的臭皮吧！還，還他娘的堂哥哥呢，再堂，就躺到人家屋頭床上去啰。滾，快點滾哈！警告你，再不識相的話，看老子不敢打斷你的腳桿！”
　　 那老漢邊往后退邊朝著麗群苦笑道：“表妹，依我看吶，你還是跟著他們先回去吧，兩口子吵架，有啥子事情好說好商量嘛。你們兩位哥子，有話好好說嘛，最好不要動粗哈？我還有點事，就提前走一步了哈。”他轉(zhuǎn)身打算溜走。
　　 “哥哥不得走，今天晚上看哪個敢吃了你不成！格老子還不信邪啦！”麗群吼叫著與老蔣撕打了起來。
　　 胖娃子沖著老漢罵道：“嗨嗨！老狗日的，不想活了嗦，還不快點滾！”
　　 “有話好好說嘛，都是一家人。好好好，我走我走，妹子，我走了哈?！崩蠞h扭身就溜走了。
　　 麗群朝著胖娃子吼道：“胖娃子，你他娘的還敢打我的堂哥哥，長本事了哈，閑事管得太寬了吧？你曉得不，老蔣到底是個啥子?xùn)|西，你肯定還不知道，今天老子豁出去了！老蔣，你自己說，你是個啥子?xùn)|西？把兩個娃兒丟到家里不管不問。你說說看嘛，掙那么點兒辛苦錢，夠不夠你嫖婆娘的？難道你是個畜牲嗎？老牲口，你說句實話，外面有幾個相好的，你說呀？咋不說了呢？郎個，莫得臉皮說了吧？胖娃子，看來你被他蒙蔽啰，所有人都被他蒙蔽啰。直白了說，他壓根就不是個人。他一個窮打工的，聽人說他在外面和五六個騷婆娘有染。這還罷了，前幾天鄰居阿姨對我悄悄說，說他這個老牲口趁機還想她女兒的好事呢。要搞清楚，她還是個初中生啊。嗨吆，老畜牲，我問問你，你是個毛驢子嗎？毛驢子也做不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吧？胖娃子？現(xiàn)在我終于想通啦。惹不起，難道老娘還躲不起不成？告訴你姓蔣的，火車票老子都買好啰，你就放開膽子去胡整吧，沒有哪個人去阻擋你的好事?！彼秸f越氣，朝著老蔣的臉上就是一頓亂抓亂撓。剎那間，老蔣的臉上出現(xiàn)了幾個血道道。
　　 “操你個先人！格老子，盡把莫虛有的屎盆子硬往老子的頭上扣??！看來，今天晚上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哈！既然都搞成這個慫皮樣子，你不讓老子好過，老子也絕對不會放過你！”老蔣咆哮著，隨之對著老婆拳腳相加，大打出手。胖娃子急忙跑過來一把摟住了老蔣吼叫：“蔣哥蔣哥，你聽我說嘛，蔣哥，蔣哥……”
　　 麗群從地面上爬將起來，用手背抹了一把鼻血，然后便朝著馬路對面奔跑起來。她邊跑邊扭頭朝著老蔣吼叫：“老毛驢子，快點去死吧！老子將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鬼婆娘，格老子。”老蔣打算追過去，但無奈被胖娃子緊緊摟抱著，他年輕力壯，無論再怎么掙扎，最終還是動彈不得。
　　
　　 二
　　 麗群跑到公路中央時，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幽靈般的飛馳而來，瞬間就沖到了麗群的近前。說時遲那時快，仿佛眨眼之間，麗群就像一片樹葉一樣騰空飛了起來……
　　 此時此刻，剎車聲，物體被撞擊的聲響與麗群的慘叫聲渾為一體，可謂是觸目驚心，魂飛魄散！空氣仿佛被凝固了，又仿佛一陣陣陰風(fēng)呼嘯而來，飛沙走石，天昏地暗。緊接著，一股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不禁使人靈魂出竅，毛骨悚然！
　　 老蔣和胖娃子瞬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呆若木雞慫立著，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地面上，寸步難行。
　　 此時，那個司機打開車門下了車，他疾步走到麗群近前一瞧，只見麗群雙手抱著腿嗷嗷慘叫著，痛苦掙扎著！然而，那司機卻不為所動，不管不顧。隨之轉(zhuǎn)身回到車內(nèi)啟動了車輛，然后倒車朝著麗群碾壓了過去！小汽車駛過了麗群的腹部！麗群僅僅發(fā)出了輕微的“啊呀”聲，隨著“咔嚓咔嚓”粉身碎骨的聲音，那車瞬間提速又往前開，反復(fù)碾壓了麗群的身體之后，便揚長而去了……
　　 “操你大爺！日你個先人！”胖娃子此刻清醒了過來，邊追趕邊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那輛汽車。“嘭”的一聲響，那車的后擋風(fēng)玻璃居然被砸碎了。那小汽車頓時來了一個急剎車，好像在猶豫什么，然后又一腳油門逃之杳杳。
　　 “啊呀呀呀……我的麗群，我的婆娘呀……你也是知道的，這輩子我是最愛你的呀。你不該輕信謠言，聽別人信口胡說啊，嗚嗚嗚……”老蔣跪在麗群的身邊，撫摸著她那個腦漿崩裂的腦袋哀嚎道：“老婆啊，我錯啦，我不是人呀，是個畜牲啊，你千不該萬不該丟下我亂跑啊……”
　　 胖娃子放眼望去，麗群姐躺在血泊之中，兩只死魚眼直楞楞仰望著夜空。看樣子，目前的她已經(jīng)魂歸故里，一命嗚呼了。假如沒有多次碾壓，據(jù)估計，麗群姐的傷勢最多只是骨折而已。骨折，對于目前先進(jìn)的醫(yī)學(xué)界來說，并不是什么難題。然而，那個喪心病狂的司機當(dāng)時不知何故，為什么要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行為呢？
　　 此時，不遠(yuǎn)處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黑著燈朝著他們兩個利箭般地?fù)淞诉^來。
　　 “蔣哥快跑??！那輛車又倒轉(zhuǎn)回來啰！”胖娃子反應(yīng)快，連忙朝著老蔣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老蔣還在懵懂之中，不知所以為然。胖娃子見狀，急忙一把抓住了老蔣的胳膊，然后一咬牙一叫勁，硬是把干瘦如柴的蔣師傅扔進(jìn)了馬路邊上的樹林子里。那輛小汽車瞬間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又從麗群的頭部碾壓了過去，隨著“咔嚓”的碎骨聲，可以預(yù)見，昔日那條鮮活的生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腦袋瞬間卻被碾壓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薄肉餅”……
　　
　　 三
　　 不久，警車閃爍著警燈，鳴著警笛來到了現(xiàn)場。警察們先對事故現(xiàn)場采取了一系列的隔離措施，之后進(jìn)行勘察，拍照，提取血樣樣本，然后對悲痛欲絕的老蔣和胖娃子進(jìn)行訊問筆錄。
　　 警察問：“那個肇事車輛是什么顏色？什么牌子，車牌號碼是多少？”
　　 老蔣哽咽道：“我郎個曉得嘛，當(dāng)時被嚇懵啰?！?br />　　 胖娃子瞪著眼睛道：“那輛車是黑色的，啥子牌子不曉得。車牌號碼好像是……哦，我想起來啰，它最后沖過來壓我們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車屁股后面的牌照，好像是4711?！?br />　　 警察瞪了胖娃子一眼道：“不對，應(yīng)該是五位數(shù)，還差一個數(shù)字。”
　　 “那，那我就曉不得啰?！迸滞拮用竽X勺喃喃自語道，“警官，我笨的很，實在想不起來啰，對不起哈?！?br />　　 警察道：“那好吧，再說你們兩個目前的腦袋肯定也有點暈，等什么時候清醒了，想起來再告訴我們也不遲，可以吧？”
　　 “喔，那是那是，要得要得?！迸滞拮优c老蔣急忙點頭哈腰。
　　 隨之，麗群的尸體被法醫(yī)裝進(jìn)了尸體袋子里面。不大一會兒，火葬廠殯儀館的車開來了，幾個人急忙幫忙把麗群的尸體抬進(jìn)了抽屜里。老蔣跪在那片暗紅色的血跡前，對著蒼茫的夜空嚎啕大哭道：“啊呀呀呀！我的麗群啊，不要走呀……”
　　 凄涼的夜空中，一顆流星一閃既逝。之后，夜幕依舊是星光閃爍，蒼穹深邃……
　　 第二天下午，警察局來了電話：“老蔣，我們幾乎調(diào)動了所有的干警，到車管所調(diào)取了所有4711的車牌號。但是，怎么對你們說呢，少一位數(shù)字，那將意味著大海尋針，特別的困難，懂嗎？”
　　 “謝謝你們了哈，警察同志辛苦了。我，我講點迷信哈，昨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又好像似睡非睡，不大清醒哈。我婆娘好像活嘍，她扯著我的耳朵對我吼叫著：耳朵耳朵，是耳朵，曉得不嘛？”
　　 “嗯，什么意思？我們公安機關(guān)破案總不能講迷信吧。老蔣，你最好說點實在的，我們警察總不能相信那種東西的?！?br />　　 胖娃子在一旁咬著下嘴唇深思著，突然間眼睛一亮，急忙搶過來老蔣手里面的電話吼道：“警官，我突然想起來啰，英文字母里面是不是有個耳朵嗦？”
　　 “什么耳朵，亂七八糟的。嗯，你別說，英文里面倒是有個B，很像耳朵呢，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那個意思？”警察喃喃道。
　　 “就是唻，B就是個耳朵嘛，就是就是……”胖娃子欣喜若狂地吼叫著。
　　 警察道：“喔，照你那么說，那個B字在車牌那個位置呢？”
　　 “前面，前面，絕對在4711的前面?！迸滞拮铀粏『鹬?br />　　 警察驚訝道：“喔，按照你們的說法，那車牌號應(yīng)該是B4711?！?br />　　 “對啰，完全正確，就是的！”胖娃子呼喊著。
　　
　　 四
　　 警察們立刻把這個信息向警察總部做了匯報，警察局李局長對著電話吼道：“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有關(guān)的線索，那怕是帶點兒迷信色彩的也同樣如此，要一查到底！我命令，調(diào)動所有的精兵強將，一定要把那個禽獸不如的惡魔給我挖出來，到時候，我非得親手?jǐn)懒怂豢?！?br />　　 第二天，李局長又接到了專案組組長王組長的電話：“李局，那輛車我們終于查到了，經(jīng)過我們對此車輛認(rèn)真仔細(xì)的勘察，從車子的輪胎紋隙里與上方的擋泥板上，確實有殘留的血跡和頭發(fā)，通過化驗比對，與死者的血型完全吻合！”
　　 李局長對著電話厲聲怒吼道：“我命令，立即把他個狗娘養(yǎng)的給我輯拿歸案！廢話少說，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