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寶老早就和爹娘說好的，這次出門，不讓二老送他。
　　 ? ?以前，每次回家看父母，臨出門時，乖寶80歲的父親和70多歲的母親都會把乖寶送到汽車站。
　　 ? ?乖寶，大名葛乖杰。在姊妹中排行老三，人說偏大的愛小的，父母從小就偏愛這個小兒子。從小就乖啊，寶啊地叫。乖寶聰明睿智，風(fēng)趣幽默，腦子好使轉(zhuǎn)得快。工作干得得心應(yīng)手，很受領(lǐng)導(dǎo)賞識。工作上兢兢業(yè)業(yè)，盡職盡責(zé)。即使再忙，乖寶也不忘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問近況。
　　 ? ? 乖寶 是個孝子，娶的媳婦通情達理，漂亮又賢惠。結(jié)婚幾十年沒和父母紅過臉。父母冬天住縣城的暖氣房，夏天回老家避暑。在城里游玩賞景，在老家養(yǎng)花種瓜。二老雖年事已高，但身體硬朗，精神飽滿。這都離不開乖寶兩口子的精心料理和日常生活中的照顧。左鄰右舍齊夸贊，二老養(yǎng)了個好兒子，娶了個賢淑的兒媳婦。
　　 ? ?乖寶不羨慕別人有多少錢財，多少房產(chǎn)。他上有高堂，下有一雙優(yōu)秀懂事的兒女，身邊有良人相伴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 ?乖寶在西安上班，主管工程機械，收入可觀。在乖寶兩口子努力奮斗下，在西安、老家縣城都買了房，工作家庭雙豐收。乖寶沒有因此沾沾自喜，依舊種地、上班、照料家庭，孝敬父母。
　　 ? ?大巴車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透過車窗，乖寶看見公路上相互攙扶著的父母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乖寶的眼淚撲簌簌地順著臉頰滾落下來。父親的頭發(fā)早就白了，像一蓬水草，常飄在乖寶的夢里。母親臉上的皺紋像一把刀刺痛乖寶的心。
　　 乖寶這次在家里呆了快一個月了，父親因為腦血栓住進了醫(yī)院，乖寶請了假，在醫(yī)院里照顧父親半個多月。待復(fù)查各項指標(biāo)都正常了，乖寶才給父親辦了出院手續(xù)。乖寶把地里該收的都收了回來，家里該歸置的歸置停當(dāng)，給父母千叮嚀萬囑咐后，才動身回西安上班。乖寶不讓父親種地，但人老了閑不住，乖寶勸阻不了執(zhí)拗的父親，也就順從了老人的心境，家里工地兩頭跑。
　　 十一月份該給麥地里打農(nóng)藥（除草劑）了。趁同學(xué)的兒子結(jié)婚送禮，順便回家給麥地里打農(nóng)藥，疼兒子的父親硬要給乖寶幫忙，父親兌好水和農(nóng)藥，乖寶只管背著藥桶往地里噴灑。四個多小時，加上哥哥家的地，共打了十幾畝地的藥。天黑前又急匆匆地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西安趕。地里活干完了，父母康健，精神狀態(tài)好。
　　 ? ?在還沒有出門前，乖寶就對娘說：“你和爹不要送我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門，包我來拎，乖寶伸出手接父親手里沉甸甸的行李包，父親沒有松手?！肮?、你肩上的背包挺沉的，右手里的包讓你爹給你提，我和你爹再送送你?！蹦镎f。
　　 ? ? 乖寶肩上扛著個大帆布包，手里提著一個皮包，都是鼓鼓囊囊的，里面裝得都是給西安的家里準(zhǔn)備地吃的、用的。父母舍不得乖寶走，乖寶明白二老的心思，張了張嘴沒吱聲。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從母親鎖門，到拎著行李出門，父母跟在乖寶身后說這說那。從他們家去汽車站，要拐個彎，過條街，就到了通往省城的車站。
　　 初春的天氣，地上滿是昨夜落下的白花花的薄霜，但地里的麥子卻綠油油的。乖寶聽父親說過，冬天里雨雪多，過年的麥子一定又是個豐收年。但乖寶卻發(fā)愁，父母年紀(jì)大了，到收割的季節(jié)，正是工地上忙的時候，只能抽空趕回來搶收。
　　 ? ?一想到這些，乖寶的臉籠罩上一片愁云。
　　 ? ?胸口，一下又一下起伏不定。乖寶的心忽然被這個聲音敲動了。
　　 ? ?乖寶和父母邊走邊聊。父親顯然拎不動手里的手提包，喘著粗氣，但臉上笑盈盈的。母親說：“乖，下次回家應(yīng)該是放暑假了，浩娃和小麗還有文婷也該回來了?！? ?
　　 乖寶說：“嗯，是的。”娘說讓帶孫子孫女和媳婦回家時，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 ?浩娃是乖寶的兒子，在西安理工大學(xué)讀大一。小麗是乖寶的媳婦，在西安某幼兒園工作。文婷是乖寶的女兒，在攻讀博士學(xué)位。浩娃還沒有考上大學(xué)前每次回家，父親都要帶著浩娃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說是轉(zhuǎn)，實則是顯擺，炫耀他那個懂事、乖巧、學(xué)習(xí)又好的大孫子。浩娃也很愛他的爺爺奶奶，每個星期都會和爺爺奶奶通電話。
　　 父母親目送扛著行李進入汽車站的乖寶，娘用粗糙的雙手撩起衣襟不停地擦眼淚。邊擦邊咧嘴向乖寶笑了笑，說：“乖，你快走吧?！闭f罷向乖寶揮揮手，父親低著頭，攙扶著母親，移動著碎步顫顫巍巍地向汽車站外走。沒走幾步父親轉(zhuǎn)過身用渾濁的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乖寶，擺擺手說：“走吧，別誤了車點?！?br />　　 汽車進站了，人們爭著向車門前擠，乖寶站在人群中，回頭看著漸漸遠(yuǎn)去父母的身影，強忍著快要掉下來的熱淚，提起行李走向車門。
　　 好不容易占了個座位，連日來的忙碌讓乖寶疲憊不堪，剛落坐隨著車子的顛簸就沉沉入睡。忽然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驚醒。睡眼惺忪中，乖寶仔細(xì)打量著對面座位上手持電話，痛哭流涕的一位女子，女子急切又悲傷的話語讓人動容：“媽、你要堅持住，等我回來，我馬上到家了，你挺住啊媽。哥，你好好給媽說，一定要等我、一定?！?br />　　 前后左右座位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來到痛哭女子的身邊，安撫勸說因悲傷，激動，傷心欲絕而渾身抽搐的女子。談話中了解到，該女子是遠(yuǎn)嫁到本鎮(zhèn)的村民。母親病危回家探望，接到母親突然病情加重的電話，讓剛往回趕的她著急又難過。
　　 乖寶朝著父母親遠(yuǎn)去的方向望了望，從衣兜里掏出了手機。
　　 乖寶爽朗地喊了聲：“爹，娘?！币呀?jīng)走遠(yuǎn)的父母親聽見叫喊聲，轉(zhuǎn)過身一臉愕然地說：“乖，你咋又回來了，是車上人多坐不下還是你忘帶啥東西了？乖寶說：“爹，娘，我不去西安上班了，我以后就在寶雞上班，工作和西安的一樣。”父母親面露狐疑的目光，用懷疑的口氣問乖寶：
　　 “真的不去西安上班了？你們領(lǐng)導(dǎo)同意調(diào)你過來了？”
　　 乖寶點點頭說：“真的，以后可以常回家看爹和娘了，只是你們的孫子浩娃和兒媳小麗還有孫女文婷回不來。浩娃參加假期戶外活動，小麗幼兒園工作人員正在培訓(xùn)。文婷正在趕博士畢業(yè)論文，爹和娘連連點頭，異口同聲地說：“好，好。只要你在家里，可以幫我們給她們娘三打視頻，這樣我們可以?？吹剿齻??！彼查g爹和娘的臉上像綻開了一朵花，娘笑了，爹也笑了。乖寶早已淚水模糊了視線。
　　 乖寶扛起行李包，又將兩個手提包全提在手里，乖寶攙扶起早已笑成一朵花的爹和娘說：爹，娘，咱回家吧。”
　　 爹和娘使勁地點點頭，說：“哎，咱回家?！?br />　　 走在離家不遠(yuǎn)的一段土坡路上，乖寶忽然嗅到了一絲芳香，清清的淡淡的。乖寶抬頭一看，坡頭上的迎春花一叢叢地開了，有的已吐露出黃白色的花苞，有的已綻開一朵朵米黃色的花。
　　 ? ?乖寶明白，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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