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鄉(xiāng)的時間也許是漫長的，回到家鄉(xiāng)的時間也許是有限的，誰能夠說清楚這是什么原因呢？能夠說清楚這種理由也許大有人在，但我不去思考這類問題，只要回到家鄉(xiāng)總喜歡到兒時的路上去走一走看一看。如果攀爬到了山頂就站在山頂上，在一瞬間里心潮澎湃浮想聯(lián)翩，那么整個人的身體似乎飄飄亦然起來了。因為面對廣闊的世界自己好像是一只騰飛的雄鷹，也好像越過了千山萬壑崇山峻嶺，又好像看到了波濤洶涌的大海在大山里漂浮起來……
　　 若是從山頂帶著怡然自樂的心情，順著山頂一條小道一路走來，看到小道兩邊還殘留著許多牛腳印，頓時我家那條老黃牛的形象在心目中慢慢被放大。特別是在春耕生產(chǎn)期間，老黃牛是最忙碌的時候到了。有時我跟著大人和老黃牛到了土地上，發(fā)現(xiàn)老黃牛的牛腳印在耕地里不光是有深有淺，而且好多牛腳印在耕地里不斷地重疊著。我站在耕地里帶著好奇心天真地數(shù)了好多次牛腳印，始終沒有數(shù)出遺留在耕地上的牛腳印。父親見我這樣癡迷于對牛腳印的算計，當面對我說牛腳印既是天文數(shù)字也是無字天書，然后指了指漫山遍野都是老黃牛翻耕出來的土地，又說對這些遺留在土地上的那些牛腳印你能夠數(shù)得清楚嗎？頓時我恍然大悟才想一想看一看，蔓延在另外山坡上綠油油的莊稼苗，不都是老黃牛對土地翻耕出來的偉大杰作嗎？如果真要是去統(tǒng)計老黃牛的牛腳印，那簡直是在癡人做夢。
　　 在記憶中對分布在亂石崗之間老黃牛的牛腳印，看上去比較密集且形象生動奇特。因為出現(xiàn)在亂石崗上的大小牛腳印，有時不僅裝滿了水源而且還生長出了綠芽。綠芽一天天在變化生長，時間一長居然能夠在牛腳印里生長出了一棵棵小樹苗。在我親眼看到就是在這樣一棵棵小樹苗上，后來還有小鳥在樹上筑巢繁衍生息。當牛腳印再次在亂石崗出現(xiàn)的時候，這一棵棵小樹苗的身高，已經(jīng)超過了老黃牛的身高了，那些站在樹枝上嘰嘰喳喳鳴叫的鳥兒，還時不時地跳在老黃牛脊背上追逐嬉戲。雖然綠芽在亂石崗牛腳印中生長成了一棵棵小樹，但它們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久的將來，也許一定會成為一棵棵參天大樹。在亂石崗牛腳印中不光是看到有小樹苗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也還能夠看到有綠芽在牛腳印里生長成為另外一種小草，后來這種小草一繁殖亂石崗就自然變成了綠色的世界。當生長出來的各種小草遮蔽了牛腳印的時候，分布在亂石崗上那些挺拔的大小石頭，在春風蕩漾下仿佛成為了草原上的綠海波濤在翻滾。當老黃牛走進亂石崗吃夠了綠色小草時，就會隨意臥在一棵樹下鼾聲四起。老黃牛也許不知道吃進嘴里的綠色小草，原來是從自己牛腳印深淺中生長出來的小草。亂石崗中的牛腳印如此神奇，它不僅帶來了綠色世界而且也豐富了大千世界；它不僅收獲了大自然中不一樣的種子，也讓亂石崗從此有了繁殖的小草和生長的大樹。
　　 我記得老黃牛的牛腳印在水田里奔馳的時候，尤其是在水面上看不清楚牛腳印，卻看到了牛腳印的一種力量美，它不僅美在水田底部也美在了水田的表面?？此扑锉砻娴呐Ｄ_印輕飄飄地前進著，但前進的方向始終是圍繞一條條直線在漂浮。在漂浮的直線上好像不斷地出現(xiàn)了亮晶晶的水珠，要是水珠一閃光既升華了老黃牛的形象美，也照亮了老黃牛身體上流淌的一顆顆汗珠?？此蒲蜎]在水田底部的那些牛腳印，似乎完全被人們忽視掉了它的存在。恰恰相反深埋在這些水田里深層次的牛腳印，它留下的距離不僅僅是均衡的，而且它承載的重量也還是無限大的。因為在一種無限大的牛腳印重量中，老黃牛卻為人類塑造出了良田美景：想一想在收獲的季節(jié)里金燦燦的稻谷出現(xiàn)那一刻，誰說牛腳印的重量不是一種升華和希望；如果不是一種升華和希望那么金黃色的稻穗飽滿顆粒，就不可能在太陽光底下煥發(fā)出金碧輝煌的自然美景。老黃牛的牛腳印更不是像在一張畫紙上，去創(chuàng)作完成一幅優(yōu)秀作品那樣簡單，因為它最終卻無私地奉獻出了，讓稻桿挺拔谷穗壯美稻谷飽滿的老黃牛精神。在當時我知道牛腳印在水田里奔馳是一種無私的付出，但我也把這種想法告訴了犁田的父親。父親告訴我讓我挽起褲管下到水田去試一試。我的確挽起褲管下到水田去試探一下。這一次我的一雙腳不僅沒有試探到水田的底部，而且高高挽起的褲管被水田的泥潭漸漸淹沒了。在這危機時刻要不是父親眼明手快一把提上我到了水田邊，很有可能整個身體都會被陷進水田內(nèi)的泥潭中。我這一次雖然在水田里冒險失敗但收獲頗多，因為我完全理解了老黃牛的牛腳印，留存在水田底部的一種深刻意義了。
　　 老黃牛的牛腳印在我家大門口院壩邊沿，潮濕的地方曾經(jīng)也出現(xiàn)過。那是一個雨后天晴的日子里，連續(xù)勞動了幾天的老黃牛在休息的時候，被栓在我家院壩邊沿一棵枇杷樹上，老黃牛在吃飽青草之后，又繼續(xù)到土地上勞動去了。老黃牛離開枇杷樹后卻留下許多深淺不一的牛腳印，第二天我到枇杷樹下去玩耍，忽然發(fā)現(xiàn)牛腳印里臥了一只青蛙。當東邊的太陽斜射過來時，這只青蛙快速從牛腳印內(nèi)跳了出來。這只青蛙越跳越興奮，跳進了幾個牛腳印之后，又從牛腳印里彈跳出來。這只青蛙在牛腳印內(nèi)外跳出跳進，看得我一陣陣眼花繚亂，直到青蛙跳進了莊稼地里時，我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陽光已經(jīng)漂浮在牛腳印之間越來越濃烈了。此時，那些密密麻麻深淺牛腳印在太陽光照耀下，也仿佛變幻成了搖搖晃晃盛開的花朵。牛腳印在枇杷樹下地面上能夠成為花朵，這也太神奇了。我急忙彎腰近距離再看一看鑲嵌在枇杷樹下，地面上那些牛腳印的形狀特征，它們的確越來越像是具有生動形象的花朵了。
　　 雖然家鄉(xiāng)老黃牛的牛腳印不管是在陽光里變幻成了什么樣的花朵，但后來我思來想去總認為留存在枇杷樹下地面上的那些牛腳印，比起真正盛開的花朵分量也許還要重意義還要遠大，因為我實在忘不了家鄉(xiāng)的牛腳印那種深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