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人生不尋常的一天。
　　 又到了去圖書館的時間，她向圖書館的方向跑著。濃重的烏云正在她頭頂上的天空中壓下來。疾勁的風帶著強烈的雨意掃了過來。她跑著，想在大雨來臨前沖進圖書館?？墒牵瑏聿患傲耍勾蟮挠挈c在頃刻間傾盆而下，只一瞬之間，地上就是一層積水。她護住手里的書本，在暴雨中向前疾竄。距離圖書館還有50米。她想一口氣跑過去，隔著一條馬路，濕淋淋的她準備穿過斑馬線，沖進圖書館。
　　 一輛車停在路邊，擋住了她的視線。當她正要繞道穿行時，車上下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她只顧向馬路對面走，沒有抬頭，一把傘撐在她頭頂，她愣住了。
　　 立即，她大吃了一驚，站在那兒，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人，和那人臉上那對黑亮溫柔的眼睛。
　　 她的大眼睛畏怯的，含羞地掃了他一眼，立即怯怯地避開了，像只膽小的小兔子。她努力想找些輕松的話說，但她腦中是一片混亂。她所能分辨的，只是自己猛烈的心跳聲。
　　 她只能感到緊張，那對深深的眸子使她神魂不定，甚至想，希望能逃到這對眸子的視線之外去。
　　 “好久不見。今天在這里遇到你，真地好意外。我正好經(jīng)過這里，你怎么在這？”
　　 “哦！我要去圖書館還書?！彼龖?yīng)道，她并沒有抬頭與他的眸子對視。
　　 “哦，是這里嗎？”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對面就是圖書館。
　　 “是的。”
　　 “能坐我車里避避雨嗎？”
　　 “不了，我還要趕著回去結(jié)賬，馬上要下班了?！?br />　　 他看出她帶著急迫的樣子，只好說：“那好，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br />　　 “別等，我要趕回單位上班。沒有時間在外面…….“她把后面的話止住了。
　　 “我不會耽誤你上班，我把你送回去?！?br />　　 “這一點距離不用送我?！?br />　　 “雨這么大，你打算淋著雨回去？“
　　 暴雨仍然傾盆下著，地上的積水像條小河般向低處涌去，雷聲震耳地響，天空是黑壓壓的。這是宇宙間一個神奇的時刻，他緊握著傘，手心中卻在出汗。她蠕動了一下，用一條小小的手帕拭著頭發(fā)上的水，事實上，那條小手帕早就濕得透透的了。
　　 她看找不到任何理由了，只好說：“那我走了。“她剛要離開，他拉住了她，說：“拿上傘。”
　　 “你怎么辦？”
　　 “不用管我，我上車?！?br />　　 接著他遞給她傘，她看他上了車。她向圖書館走去。
　　 圖書館里靜悄悄的，大大一間閱覽室，只坐了疏疏落落的幾個人。
　　 今天到了圖書館，不知為什么？她沒有一點兒心思找書看了，平時來這里，不管來的多么晚，她總要在這里停留一會兒，甚至會盡可能多呆一會兒，今天她用最快的速度還了書，隨意到門口的書架上拿了兩本，就離開閱覽室，走到圖書館門口的時候，她的步子邁得沉重了起來，腳上似乎有什么東西牽著，潛意識她的心跳加快了；深意識，她說不出的那份感覺。她想：他與她只是客戶關(guān)系，一會兒見面說什么？似乎她找不到話題。
　　 此時她突然感覺緊張得不得了，似乎他只是天上的人，不是地上的人，甚至他們的見面就是奇跡。
　　 她好擔心與他成為同事們每天的談資。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點小了，停了。正是夏日常有的那種急雨，一過去，黑壓壓的天就重新開朗了，太陽又鉆出了云層，喜氣洋洋地照著大地。
　　 他在車旁遠遠地注視著一個穿著深藍裙子的小巧的身子，正在向他走近。他看過去，屏住了呼吸，她的黑眼睛！他夢寐所求的黑眼睛！她有一對又大又黑的眼睛，非常美！只是身材太瘦了。
　　 她知道他是一個漂亮的男人，是女同事們眼里標準的高帥富。只要女職員與他多說一句話，都會招來女同事們的騷動和嫉妒。每次她見他，不僅要有勇氣，還有更多顧慮。
　　 他說：“上車吧，我送你?！?br />　　 她眼里含著猶豫，帶著遲疑。他看上去十分寂寞。她望著他，他微蹙的濃眉使她心動，他那落寞的眼睛使她更心動。
　　 “我有話說?！彼麖娬{(diào)說。
　　 “好吧！”她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一陣淡淡的幽香撲進車里。
　　 他接觸到一對如夢如霧的黑眼睛，那么溫柔，柔得要滴出水來，那樣怯怯的，脈脈的看著他，看得他心碎。他呆呆地凝視著這對黑眼睛，全神貫注地，緊緊地凝視著，連他都不知道到底凝視了多久，直到他聽到她跟他輕輕地、柔柔地打著招呼：“要跟我說什么？”。她的黑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黑眼睛在他臉上溫柔的巡梭。長長的睫毛在顫動著。
　　 “你什么時候到這里工作了？”他終于開口了。
　　 “來了一個多月了?！?br />　　 “你每天都來圖書館嗎？”他問她。她點頭。
　　 他深深地注視她，她也深深地注視他。窗外，忽然響起一聲夏日的悶雷，夾著雨意的風從窗外撲了進來。他不經(jīng)心地望了窗外一眼：“又要下雨了?！彼f。“是的。“
　　 風雨開始了，大滴的雨點打擊著車窗玻璃窗，狂風在疾掃著大地。
　　 “上個月，你之前工作的那個地方的業(yè)務(wù)員，給我打電話，讓我?guī)椭瓿扇蝿?wù)。我過去了，沒看見你。我以為你那天不上班，原來你不在那里了。他們沒有告訴我你不在那里上班了，只說你那天休息了。”
　　 “他們說得沒錯，我是休息了。我出車禍了，傷好了以后，就不在那里上班了。”
　　 “車禍？你出車禍了？”他露出很驚訝的表情。
　　 “是的，那天早上我在上班的路上，被出租車撞了?！?br />　　 “撞到哪兒了？“似乎他在看她有沒有被撞的痕跡。
　　 “沒事，有些輕微腦震蕩，休息了半個月好多了。“
　　 “哦。”
　　 “時間不早了，我要上班了?！彼嵝阉?，不能在外面耽擱了。
　　 “好，我送你過去。你說在哪里上班？”他發(fā)動了車。
　　 “前邊，出了這條街，往右走，走一點兒就看到了?！?br />　　 剛拐過彎，到了一條寬闊的街道，她立即說：“把我放在這里?！?br />　　 “哦，到了嗎？”
　　 “到了?！?br />　　 “我怎么沒看到你們單位的標識？”
　　 “就在前面。”
　　 “那到了前面再下車?！?br />　　 “別，別，就在這里停。”她強烈地說。
　　 他只好停了下來。下車前，她說：“謝謝你?！?br />　　 “我等你下班。晚上請你吃飯?！?br />　　 “千萬別等。我媽讓我下班回家。”她強調(diào)著。
　　 他看著她邁著急促的步子，向路邊走去。
　　 她下班時，看到路邊的他還在。她上前打招呼。
　　 “我媽讓我早點回家?！彼煤軠厝岬恼Z氣說。
　　 “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你可以為自己做主。”
　　 “如果我不聽父母的話，他們不會讓我進家。我哥哥有一次不聽爸爸的話，爸爸讓他離開家，哥哥走了一星期。如果我不聽爸爸媽媽的話，他們也會讓我走，離開家，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有一次因為看電視，我說了自己的觀點，跟爸爸的不一樣，爸爸立即就趕我走。我跑出來找到我的好朋友，讓她幫我，我們決定先去看了一場電影，電影看完不早了，她答應(yīng)送我回家，先試試能不能進了家?；氐郊液?，幸虧爸爸媽媽都睡了。我悄悄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才放心地走了。爸爸就是一個暴君，在我小時候，爸爸常打媽媽。只要奶奶住到我家，她總要給爸爸告媽媽的狀，說媽媽偷懶，不收拾家。爸爸聽了就打媽媽，奶奶有潔癖，特別愛干凈。媽媽每天顧不上打掃家，奶奶就說媽媽懶。媽媽是個熱心人，要幫鄰居們辦事，總是不在家。因為這惹惱了奶奶。為了不讓媽媽受委屈，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著掃地，洗衣服。我把家務(wù)活都包了，后來爸爸再也不打媽媽了?！?br />　　 “你離開家，沒有去的地方嗎？，我能給你找地方住。我家的空房子好幾處，我可以給你鑰匙，你獨自住?！?br />　　 她沉默了。雖然聽了他安排的住處很暖心。可真讓去他家住，她是堅決不會去的，誰讓她是天生乖乖女呢。
　　 “今天我好不容易碰到你了，你就賞光吃個飯吧！”他臉上的落寞加重了。
　　 “好吧！吃完我就回家。我回去說單位開會了。我是從不會撒謊的，不知道今天的撒謊能不能過關(guān)？”
　　 “看你就是一個標準的乖乖女。”
　　 吃過飯，他送她到了家門口，臨走說：“過兩天我去你們那辦理業(yè)務(wù)。“
　　 “好的。”
　　
　　 （原創(chuàng)首發(fā)）2024年5月17日